沈莺是被一节树枝弄醒的,细细的一节斜在她脸上,来回划动,带着成对的细叉,她在星空下醒来,意识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细长物体,微微发痒,她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眼睛慢慢地一眨、一眨。

    空气还是那样湿热,但比下午容易叫人忍受。

    天色已然全暗了,她闻到烧烤的香味,奇异地,是从下面飘上来的,她听到两个男性的声音,一个清朗熟悉,一个微哑特别,是徐东言和岩拎在低声交谈,氛围融洽。

    她仰面躺着,良久打量眼前的景色,终于发现了那团盘旋在她头顶的小蚊子,“嗡嗡嗡”地,有些烦人,但它们只是骚扰她。沈莺闻到身上的皮肤散发着一种清凉的味道,那是寨子里的人用来防治蚊虫叮咬的一种植物汁液的气味。

    脸上的痒意却明显起来,沈莺忍不住伸出手挠一下鼻子,谁知她一动胳膊,身子居然也跟着在空中摇晃起来,带来了明显的失重感。她吓一跳:“呀!”

    下面的人抬头了:“沈莺?”是徐东言在讲话:“你醒了?”

    原来他们就在她的斜下方。沈莺缓缓转头,支起上身四顾,她原来躺在半空中,在两棵高耸入天的大树之间,一网藤蔓圆满地兜住了她,这是自然的鬼斧神工。她往下望,至少有两米高,“吊床”晃晃悠悠,却很结实,她心里感到十分新奇。

    “我怎么在这里?”她的衣服穿得好好的,头发有湿意,女人的神情无辜疑惑。

    岩拎从下方望她的脸,白生生的一团,那双大眼睛还没有恢复灵动的神采。少年组织语言:“你中暑了,说热,我们给你喂了水,你又睡过去了……”他停顿了一会:“我把你背到树上,上面凉快。”

    他好像怕她生气,又加了一句:“你放心,不会掉下来的,南蛇藤韧得很。”

    沈莺盯着他刺刺的头顶,她更好奇岩拎是怎么把她背上来的,像猴子背香蕉一样吗?

    “我怎么下去?”她饿了,女摄影师动作比说话要快,女人已经将手撑在“吊床“的一端,半条腿都伸出去了,在找落脚点。

    “哎!你、你小心……”男孩赶紧跑过去接着她,原本站在他身边的老徐看他单薄的身子骨,他走上前去拍岩拎的肩:“我来接她吧,仔细别伤着你。”

    经过下午齐心协力的“抢救”,徐摄影师逐渐习惯和这个男孩合作,什么时候该让对方上,什么时候要保护队员,他心里有谱。

    沈莺面朝外,僵在半落不落的位置,她来回打量两位等着“拥抱”她的男性,半晌她转身,发挥自己优秀的视力,蹬着几丛比脚掌还大的树舌,三两下借力,灵巧地落到松软的地面上。

    开玩笑,这点功夫都没有,做什么鸟类摄影师。

    老徐自然地缩回手,岩拎面上讪讪。较为年长的男人习惯照顾他人的情绪,他微笑着对沈莺说:“你要不要尝尝岩拎的‘手艺’?他烤了肉哦。”

    她只觉得学长的语气听上去意外轻快。

    肠胃里那股翻涌的恶心劲儿已经过去了,她从脖颈到脚踝都泛着丝丝的凉意,格外清爽。唯有头上的痒感越来越明显,她刚想揉,岩拎突然上前靠近她,他比她高,男孩从她发间取下来一节半个小臂长的树枝,放在他自己的臂上展示给她看。

    这不就是刚刚在她脸上爬来爬去那玩意吗?她再仔细看,树枝在动,它“挥舞”着自己细细的分叉,像小龙虾在耀武扬威。

    女人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你们这儿的树会动?“她看着毛骨悚然,后背的皮肤一阵阵起鸡皮疙瘩,怪不得傣洒人说万物有灵,树也有树灵。

    这不会就是他们的树灵吧?

    她惊奇的神情让岩拎感到非常愉悦,男孩的眼里有细碎的星光,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这是竹节虫,它不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