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睛地看他爽朗愉悦的笑容。

    岩拎一慌张,树枝虫溜走了,徐东言端着相机走过来:“开饭了,来,莺莺,吃一串吧。”他手里拿着三五串闻着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串,要递给他们。实际上这是岩拎的杰作。

    沈莺接过来,她没有防备地咬下第一口,嘎吱嘎吱的,薄而脆的外壳里面是爆浆的弹牙的肉,撒了淡淡的一层香茅草粉和盐,越咀嚼越香,她一连吃了两三个,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某家大排档或是烤肉店,那她吃的是什么肉?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从沈莺的喉咙往上冒,她赶紧将肉串举到帐篷边的营地灯下:很好,徐东言,这笔帐她记下了。

    女人平静地举着剩下的“肉串”去问那个唯一可能说实话的好孩子:“岩拎,这是什么?”

    对方呼哧呼哧地吃得正香,沈莺靠的太近,甚至能听到他嘴里那些小家伙们碎裂挣扎的声音,当然,挣扎是不可能的,高温下这些生命早就失去活力了。

    好不容易等他咽下那一口蛋白质,岩拎一个嗝反上来,那股蛋白质和脂肪经过高温的加工而释放出来的油香,在空气中更加明显了。

    “这是藤虫,长在南蛇藤里,是最好吃的虫,平时很难找到的。”看来要掌握一门语言,就要抓住机会开口练习,一天不到,这小子的官话越来越流利顺畅,还有点娇憨软糯的味道,意外适合他的嗓音。

    沈莺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撒娇的美少年用那种“这么好的食物你都不珍惜”的目光谴责她,她能怎么办,只能原谅了,但是想到她躺过的那张“吊床“,不知道夹藏着多少这样的不明生物,她一阵恶寒。

    她闷闷地把“肉串”递给徐东言,要去翻包里的压缩饼干,她可是正经人,又不是拍荒野求生,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好端端地吃什么藤虫,那一节节焦黄肥嫩的家伙,个个都有她的拇指粗长,烤得卷曲流油……

    她不得不承认,烤藤虫确实比寡淡粗糙的压缩饼干好吃。

    老徐吃完漱口,进入帐篷,他提着一个漆黑精密的防潮箱走近她:“莺莺,别生气了,不是你说要‘入乡随俗’的?快来看看你的宝贝们怎么样了。”下午沈莺掉进河里,她脖子上还挂着望远镜,身上有对讲机,背包里有摄影器材。

    对讲机报废无疑,趁着岩拎照顾沈莺,徐东言赶紧把她的望远镜取下来用绒布擦干,周围埋上干燥剂,接着检查她的背包,幸而相机和镜头都没沾上水,出于保险,他还是将它们取出来放进防潮箱。

    箱子是某种合金材质,轻便、坚固而且密封性极好,内部有温度和湿度调节装置,可以说是摄影界中防潮箱里的“爱马仕”。

    他拎出这个箱子,沈莺开玩笑:“学长,可以啊,你这是带着全部身家,和我亡命天涯了?”

    她本来在晾头发,看他过来,随意找根树杈子盘上,女人笑语嫣然,脸显得更小了,软软和和的,徐东言想捏一捏,但他只是说:“你不怕虫子了?”男人将箱子打开,往前推给她。

    沈莺自然地戴上手套,她的手小,看着软,实际骨节分明。

    “本来就不怕,你说我们能找到绿孔雀吗?”她拿出自己那支尼康200-500mmf/5.6EEDVR镜头,打开手电笔查看内部细节,顺便问他。

    “为什么不能,岩拎很强,他说见过,我们就有把握。”男人答得很快。

    “你呢,老徐,你后悔来这里吗?”林子里虫蛇遍地,闷热难当,各种带刺的植物层出不穷,稍不留神它们便刮坏衣服、划伤皮肤,有的甚至含有毒液,稍一触碰则会燎出疼痛红肿,奇痒难耐的水泡,岩拎为他们包扎,但三人一直在往植被密集的方向走去,直到她意外晕倒、落水。

    沈莺不喜欢欠人情,她想知道徐东言是什么感受,他认为这段曲折的旅程对于他而言,有意义吗?

    沈莺习惯和朋友坦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而徐东言是那种在心里藏事,习惯隐藏真实情绪的人,她知道他并不坏,也谈不上心机深沉,只是本性如此,和学院里其他活得个性张扬的同学相比,徐东言甚至有些俗气、谨慎,他太实际了,不做梦,有时对她过分唠叨,这样一来未免男人味儿不足。

    他的手肘分别搭在自己的两侧膝盖上,坐的时候有点驼背,他本来在看她整理,沈莺这样问,他意外地看进她的眼睛,她的眼里的湖面静止,在等待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