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兰之东，牙帐⑶中，一片月刃犹徘徊于巍巍然的积着银雪的山尖。
秋夜寒，霜露暗生，千万顶营帐间都燃着篝火。
“我做了一宿的梦。”妇人背对他，道，“梦见你中了一箭，落了马；你的头颅，被悬在狼旗上。”
——
“苏姐姐！”妧平求道，“我——有一信物。”
“——是什么？”
狄琅撩开了一片帘角，风细细，吹斜雀枝灯上的一串烛光。张泽、塔特奥可也跟进。塔特奥可是高车族，本就是狄琅旧部之一，新事于狄律，而仍趋随其长兄的步子。张泽笑出来，说：“我们小特勤称你有大勇，不怕狼，不怕死，横身以护他那一匹白马。而我一见才知，这玉安公主，是病海棠一枝啊。”
“可我不是卫野人！”
她捧出了璎珞圈，上有一尾红穗子，连着一个小小的青琅玕⑴石磨成的坠儿，卵圆形，镶着金，尚不盈寸，条纹如平织，刻一个狼头，还与他们解释说，
“这一件，是阿娘生下我，就给了我的。她在长安鬼市中，号为‘秋娘’，一曲琵琶惊四方。那一夜春恩尽，她送走郎君，而在床下拾得了这一个玩意儿。此物难得，为北国贵人所佩。阿娘病死后，我九岁入净莲观。师父叫袁了尘，长安第一才女，半生高洁无尘。她与卫野先王的如妃——也即今之太后，是故交。当年，如妃托孤于她，那孤女才是真的长公主。公主命也苦，八岁时落水而死。我听师父说，那之后，观中莲花就不开了……”
她顿生哽咽，
“我长至十五，一日，卫野传诏而来。净莲观，只我一个与公主同年。去或不去，都不由我。我冒封玉安，和亲金兰，一为还恩于上，二为修两国之好。玉安，是以玉德安天下。我不再是‘小秋儿’，而是‘妧平’了。”
她握此信物，一顿，拜向女医，求道，
“姐姐，我本不必自诉。阿娘怀远盼郎归，等了小半辈子，什么也没等来。十五年，江山不老身似客；十五年的梦，终究得醒。兰因絮果，不可再求，这一笔债，是勾不去的了。我远嫁而来，横遭祸乱，孑然一身无所依。我命孤苦，不由我。是杀，是赦，就在天了！”
苏济扶她：
“一纸婚约，逼你至此。而今，东西再战，天断鸳盟，你一介弱质女流，清清白白的，又有何辜？我喜你柔婉贞静，同我妹子一般。你如肯点头，便投我门下，做个小弟子吧。”
——
李唐建年之初，与金兰有交。
武德四年，金兰屡犯，掳杀大唐官使，引上下震怒。西有叶护，私谋东伐。都兰即遣使面见高/祖，求亲讲和，修女婿之礼，献马千匹及方物，谢恩于上。而绌罗大可汗与其弟突得得知，乃出兵万余，压至十箭，说：“若迎大唐公主，必经我道，我且留之。”
此强盗行径也，和亲未成。
而今贞观之年，两国交恶，又有始匕、部明求亲于唐。
尤其突得，甚而道：“吐蕃，狗种也；奚、契丹，本亦金兰之奴也，皆得尚主，而我金兰前后求婚独不许，却是何故？古来入蕃公主，自非天子女，而我当娶天子女！否则，屡请不获，足愧见先可汗与诸蕃。”
即有臣下进言于天子，称：
秋夜寒，霜露暗生，千万顶营帐间都燃着篝火。
“我做了一宿的梦。”妇人背对他，道，“梦见你中了一箭，落了马；你的头颅，被悬在狼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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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姐姐！”妧平求道，“我——有一信物。”
“——是什么？”
狄琅撩开了一片帘角，风细细，吹斜雀枝灯上的一串烛光。张泽、塔特奥可也跟进。塔特奥可是高车族，本就是狄琅旧部之一，新事于狄律，而仍趋随其长兄的步子。张泽笑出来，说：“我们小特勤称你有大勇，不怕狼，不怕死，横身以护他那一匹白马。而我一见才知，这玉安公主，是病海棠一枝啊。”
“可我不是卫野人！”
她捧出了璎珞圈，上有一尾红穗子，连着一个小小的青琅玕⑴石磨成的坠儿，卵圆形，镶着金，尚不盈寸，条纹如平织，刻一个狼头，还与他们解释说，
“这一件，是阿娘生下我，就给了我的。她在长安鬼市中，号为‘秋娘’，一曲琵琶惊四方。那一夜春恩尽，她送走郎君，而在床下拾得了这一个玩意儿。此物难得，为北国贵人所佩。阿娘病死后，我九岁入净莲观。师父叫袁了尘，长安第一才女，半生高洁无尘。她与卫野先王的如妃——也即今之太后，是故交。当年，如妃托孤于她，那孤女才是真的长公主。公主命也苦，八岁时落水而死。我听师父说，那之后，观中莲花就不开了……”
她顿生哽咽，
“我长至十五，一日，卫野传诏而来。净莲观，只我一个与公主同年。去或不去，都不由我。我冒封玉安，和亲金兰，一为还恩于上，二为修两国之好。玉安，是以玉德安天下。我不再是‘小秋儿’，而是‘妧平’了。”
她握此信物，一顿，拜向女医，求道，
“姐姐，我本不必自诉。阿娘怀远盼郎归，等了小半辈子，什么也没等来。十五年，江山不老身似客；十五年的梦，终究得醒。兰因絮果，不可再求，这一笔债，是勾不去的了。我远嫁而来，横遭祸乱，孑然一身无所依。我命孤苦，不由我。是杀，是赦，就在天了！”
苏济扶她：
“一纸婚约，逼你至此。而今，东西再战，天断鸳盟，你一介弱质女流，清清白白的，又有何辜？我喜你柔婉贞静，同我妹子一般。你如肯点头，便投我门下，做个小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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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建年之初，与金兰有交。
武德四年，金兰屡犯，掳杀大唐官使，引上下震怒。西有叶护，私谋东伐。都兰即遣使面见高/祖，求亲讲和，修女婿之礼，献马千匹及方物，谢恩于上。而绌罗大可汗与其弟突得得知，乃出兵万余，压至十箭，说：“若迎大唐公主，必经我道，我且留之。”
此强盗行径也，和亲未成。
而今贞观之年，两国交恶，又有始匕、部明求亲于唐。
尤其突得，甚而道：“吐蕃，狗种也；奚、契丹，本亦金兰之奴也，皆得尚主，而我金兰前后求婚独不许，却是何故？古来入蕃公主，自非天子女，而我当娶天子女！否则，屡请不获，足愧见先可汗与诸蕃。”
即有臣下进言于天子，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