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熙,本该是灼灼光华、耀目艳阳,是草原大漠上最明媚的阳光。可到后来,她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阴郁,整日在后山林中提剑练武一言不发,时间一久,竟然慢慢失语,连话也不大说得出来了。

    元帝找上门来的那天,华熙正蹲在母妃种的那株凤凰木下拾落叶。

    她不会侍弄这些,也请不来花匠,这株异域而来的树娇贵得很,一病便仿佛濒临枯绝,每日枯枝残叶簌簌地落,她就只能蹲在树下,沉默地将它们拢作一团。

    “……熙儿。”这些年“孽障”“逆子”叫得多了,元帝好像连女儿的乳名都有些陌生,远远唤了一声,倒很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华熙压根没当回事,连头也没回,大约觉得自己幻听,又或许听见了也并不想理。

    元帝更加尴尬,又走上前一步,华熙终于回过头来,将身边佩剑反手一横,近乎冷漠地看向来人。

    那剑钝重古朴,一点也不像华熙会喜欢的东西。

    元帝不合时宜地想,小熙儿明明最喜欢亮晶晶金灿灿的东西,连手里抓着玩的球也要请宫中巧匠金丝穿线坠上宝石才成。

    这样一来,又想起从前的熙儿,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父汗。

    他在年幼的女儿那里,收到最多的是崇拜和孺慕,即使后来与贺兰氏情分日淡,对华熙不再视若珍宝,也没从她那儿得到过看向不速之客的目光。

    华熙还是不说话,举剑咳嗽了两声,肩上晕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元帝这才慌乱地想起,不久前刚把她吊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了一顿狠的。

    他也是气急了,明懿危重弥留,又被御史在众臣面前参奏公主华熙行止不端、嫖宿青楼。

    公主,逛青楼,才十岁!

    朝野整个炸成一团,民间更不知如何传笑。

    更可气的是,华熙上得殿来,也不辩解,一言不发提鞭便将那御史兜头抽破了相。

    元帝欲问个清楚,华熙却默默不语,极度倔强地梗着脖子直勾勾看着他,但就是不肯说话。

    这会儿看着她单薄的衣衫和单薄的肩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时候都忘了,这是他最小的女儿。

    是从前他最喜欢的那个、掌上明珠般的女儿。

    “熙儿,伤得厉害吗?请医用药了吗?怎么不说话?”

    华熙眯着眼睛疑惑地看向他,那神情仿佛觉得元帝被莫名妖孽夺舍了。

    千言万语梗在心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开个头道:“明懿死了。”

    华熙:“……”

    华熙好像瞬间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冷笑一声,将剑出鞘横于颈间,决绝地一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