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庄主道:“刚才还以为是你开了绣庄呢,却原来是你外甥。一个小后生开的绣庄能有多少底蕴?”

    他说着说着瞥见林添财神色不善,便缓和了一下语气对林叔夜说:“这样吧,看在跟你舅舅一场旧相识的份上,我吃点亏,我六你四,我们仍然是出两位师傅。但是呢,要用我们潮大发绣庄的名号来参比。”

    林添财呸了一声吐在沙滩上:“去你的潮大发!你那个破厂子,最多七八个绣工,十几张绣架,也敢叫绣庄!”

    那庄主不悦道:“我的绣庄破,你们的能好到哪去?林貔貅,你有多少斤两,我也清楚得很!行吧,我再退一步,奖金订单,五五分成,但名号必须挂我们的。”

    林叔夜道:“名号必须挂我们凰浦绣庄的,这个没得商量。至于分成,且看到时候大家各出多少力。”

    那庄主冷笑起来:“各出多少力,现在不说死,到时候谁说得清楚!”

    双方没谈拢,当下不欢而散。

    林添财骂骂咧咧的,见林叔夜还看着那三人远去的背影,劝道:“阿夜,别想了,这个老邓脾气我清楚,现在故意走是吊高来卖,咱们要是主动再去找他,他肯定要压着我们提更苛刻的条件。但如果我们熬得住,他反而要靠过来。”

    林叔夜道:“哦,我不是看他,我是看他带来的其中一位师傅,总觉得背影有些眼熟。而且刚才走几步还回头看我们。”

    “嗯?哪个?”

    “就是高挑的那个。”

    那庄主带着两个师傅来,其中一个是个黄脸婆,另外一个个子高挑却用一块大头巾包着头,说是有点伤风,林添财当时也没怎么留意,这时再看,却见三人已经走远,也看不大清楚,他也不理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了,低声抱怨外甥:“阿夜,你快留点胡子吧。你这模样就像个刚刚学做生意的秀才公。谁看了你都想压你的价。”

    林叔夜摊手:“可我就是刚学做生意的秀才公啊。哦,我连秀才都不是。”

    林添财道:“你留点胡子,可能就好些了。”

    林叔夜抬头望天,想了想说道:“舅舅,你挑了这个人来,应该是有过考量的吧?”

    “嗯。”林添财道:“这个邓老二虽然没什么实力,为人又市侩,不过有一桩好处,说好了的事情都愿意认,不至于轻易反悔,所以我才挑的他。”

    “找人合作,先看人品。他有这人品,那就可以合作。还是找他吧。”

    “咱们上门去找他,不行!我们得吃大亏咧!就杵着,等着他顶不住来找我们吧。”

    “可我们这边比较挑人,万一他那边不挑……”

    林添财打断了:“阿夜,我跟你说,做生意就是赌心性!你这样的想法,人家不压你价才怪呢!”

    “这……好吧。”他虽然在关键时刻有魄力、有决断,偶尔能出奇谋,但说到日常做生意的心机韧性,跟跑了几十年江湖的林添财还是没得比的。

    可过了好久,也没见那个邓庄主回来,林叔夜对林添财道:“舅舅,快四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