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复杂的,杂七杂八的想了很多。”小护工回忆着:“他们都以为我是害怕,其实不是,就是有点受不了。”

    沈微想了想:“受不了……分别?”

    “不全是。”小护工说:“主要是受不了以后都要过那种日子,每天面对的都是没多少时间的老人,再怎么尽心照护,也是要走的,就……看不到未来。”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里工作,就是在陪着他们……等死。”

    “家人把人送过来,一方面是怕留在家里照护不好,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每天在家里看着他们死去,挺磨人的。”

    沈微垂下眸,想象那样的场景。

    早上起床后,要先去看一眼卧床不起的病人情况是否尚佳。

    躺在床上的病人闭着眼,不知是陷入了短暂的沉睡,还是长久的昏迷,抑或是永恒的长眠。

    家人走到床头,在耳边唤着病人的名字,或是轻推一下他的肩膀,然后等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

    病人睁开了眼,眼底带着被疾病折磨了一整夜的疲惫。

    家人放下心,拿来早餐,一口口喂给起身困难的病人,然后收拾碗碟离去。

    病人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某天,这个人再也叫不醒。

    碗碟摔落在地上,七零八碎,清粥和瓷片散了一地,一室狼藉。

    第二天,有谁推开这间房,面对着空荡荡的床铺,站了很久。

    疾病杀死了病人,在某一瞬间;时间却凌迟着他和他的家人,在每分每秒。

    沈微闭上眼,不再对号入座地往下想象。

    小护工抬起头:“当时还想着,要不要去当幼师,虽然照护小孩子也挺累,但起码没什么心理负担。”

    “都打算过来递离职报告了,但碰见之前照护过的人来跟我打招呼,又舍不得了。”

    “想想,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小护工眼中带上了一些释然:“就陪陪他们,每天聊聊天,把他们推出去晒晒太阳,也挺好。”

    “就当提前养老了。”小护工笑:“日子安安宁宁的,不吵不闹。”

    “我就希望啊,大家最后这段时间能过得开心,不发生什么意外就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