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镇兴隆正支楞着耳朵仔细听钱馥芳继续讲梦话,可是她不讲了。一个护士过来查房,坐着的镇兴隆站起来迎上,指着还在午睡的老婆悄声对护士说,她刚才讲了许多梦话,这算不算病哦?护士是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她感觉这不关她的事和她们医院的事,就摇摇头,同样低声回答,不知道。

    忽然,躺着的钱馥芳醒过来,一屁股坐起来望着护士大叫,我要出院,不治了,你们治不好我的病。

    护士看着她那张满是烂疮的脸冷静地问道,你入住还不到一天,下药还没有到位,怎么就知道我们医院治不好你的病?

    钱馥芳哪里会那么理性地回答?再说也答不上来,只以吵闹的口气重复着刚才讲过的话,并且人也变得激动了。

    她从病榻上下来穿上那双高跟鞋,推搡着丈夫说,兴隆,回去,不住了,你快去办出院手续。

    镇兴隆倒是冷静,他不说什么,只绕到不想管这档事正起步欲走的护士面前问道,昨夜进院的,今天可以出院吗?

    我不知道,你去问医生。护士说着偏开头,还偏开身子,立马离开病房。

    镇兴隆又回过头正要问钱馥芳为什么要出院,未料钱馥芳先开腔了,昨天,我在郡都县人民医院病房里午睡,梦见那个身材高大的老汉,今天我在建邺省人民医院病房里午睡,又梦见了那个身材高大的老汉。

    那老汉在梦中跟你说了些什么话?镇兴隆联想到她刚才讲了一句有些恐怖的梦话,就这样问。

    暂时不说。关场的钱馥芳见病房里还有其他病号及其家属们,当然不会把梦中牵涉到她隐私或隐忧的情况讲出来,所以这么回答。

    镇兴隆只好依着她说,好,我不问了。要是我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回去了,这病又不见好,咋办?

    你不管。梦中的老汉说了,要按老汉说的来,这个病会不治而愈。

    钱馥芳露出这个口风,让其他病号及其家属们听来,简直是无稽之谈,相当荒诞,梦见的什么人说的话也可以相信?

    但是镇兴隆相信,因为昨天钱馥芳午睡醒过来后,说侯金枝她娘在家里烧开水淋稻草人,把钱馥芳淋得生一身烂疮,下午他和钱馥芳赶去看,虽然侯金枝她娘家的门锁了,没有看见老妈烧开水淋稻草人,但是从门缝里就果然看见堂屋上头的天井边沿插着一个稻草人,颜色都显得沉浊,分明像是开水淋过了的。这会儿,他还真的决意要去给钱馥芳办理出院手续。

    第二天下午,乌金山派出所古副所长办公室里突然闯进一男一女,一看见办公桌前坐着的古副所长就扑腾跪下。这对男女古副所长已经很面熟,他们是镇兴隆夫妇。

    古副所长望着镇兴隆问,是想让我把那4000元钱给你吗?不行,下跪也不行,因为没有人作证这4000元钱你是给侯金枝她娘的。

    古所长,我们不是来找你要那4000元钱的,我们是来自首的。镇兴隆说出这句话,拿出了很大的勇气,尽管朝古副所长仰着脸,眼睛微闭不敢大睁着看他。

    什么?古副所长听镇兴隆这么说,还真有点出乎意料。他问道,你们自首什么?犯了什么罪?

    镇兴隆叹息一声,啰啰唆唆讲出他为了达到免还那笔欠款和制止侯金枝她娘烧开火浇淋稻草人导致钱馥芳浑身生疮的目的,以及受钱馥芳的指使,谋杀老妈未遂的经过。

    之后,他大着嗓门说,古所长,我和钱馥芳都是罪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投案自首的。

    古副所长大为惊骇,盯着满脸烂疮的钱馥芳问,你丈夫所讲的话是否属实?

    钱馥芳不说话,只点头。

    古副所长便打电话叫来上次那个警察作记录,并让镇兴隆将他和钱馥芳杀人未遂的作案经过再详细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