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覃财兴的幽灵又闪了进去。他来到病榻前,见一直低头的镇兴隆把头抬起来,凑近钱馥芳的耳边低声说,你怎么不承认?就说那笔钱是你派我上山去找老妈还的。

    钱馥芳也低声讲,我能承认吗?昨天午间在郡都县人民医院病房里睡觉时做了一个梦,听你说过,这钱不还,病就不能好。再说你又没有弄死那老婆子,要是弄死了她,没有人烧开水浇那个稻草人,我身上长的疮也不会这么厉害。

    你傻了,昨天下午把钱还给了老妈,可是你的病一点都不见好转。刚才民警把那钱带来退给你,你应该要的。至于以后有钱了还不还那笔账再说,心情好就还,心情不好就不还,何况欠条都没有一张,到时候完全可以不还。镇兴隆自作聪明地责怪她不该失去民警替老妈退钱的大好机会。

    钱馥芳被老公这么一开导,也觉得自己傻,就后悔了。又低声说,兴隆,快追出去,那三个民警还没有走远,把那4000元钱一向要回来。

    坐着的镇兴隆点个头,立马站起来转过身出门去追赶那三名民警。

    那三名民警已下电梯出了一楼,正朝泊在医院场子边沿泊位上的警车次第走去。古副所长走在前头,拿出感应钥匙一按,警车发出“嘀嘀”的响声,响声方止,他尚未开门,就听到一个叫喊古所长的男声。

    他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钱馥芳住院的那间病房里坐在病榻边一直低头不语的男人——钱馥芳的老公镇兴隆。

    这会儿,古副所长奇怪地打量着样子有点猥琐的畏畏缩缩的镇兴隆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已走近古副所长的镇兴隆点头哈腰地说。

    有事刚才我们在病房里你怎么不讲?方脸警察用怪怪的目光看着他问。

    我没有想好,现在想好了。镇兴隆回答。

    长话短说,我们还要赶回郡都县去。古副所长伸手欲打开车门,又停住了望着他说。

    镇兴隆欲开口说话,街道上一阵汽车的鸣笛声格外刺耳,他又暂时缄默。

    圆脸警察便将后座车门拉开,望着古副所长征求意见,古所长,让他坐在车上说算了,外面人多车多太吵。

    行。古副所长说着,就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关了车门。副驾驶座上的方脸警察和后座上的圆脸警察也相继关了车门,车子里就显得安静多了。

    古副所长偏过身子往后看,圆脸警察右边正坐着神情不安的镇兴隆,便示意他讲。

    镇兴隆说,古所长,很对不起,你在病房里问我老婆情况的时候,我一直没有说话,是因为有顾虑。

    你要说什么?有什么顾虑?

    我是想说,那4000元的欠款是我代替老婆还给侯金枝她娘的。我,还有我老婆开始之所以在你问话的时候不承认,是因为怕失面子,这笔欠款年份太久了,早该还,一直拖到现在,也就是昨天下午才还,这让别人知道,多丢面子呀!

    古副所长听了这话,沉吟半晌,又问,你老婆患这么严重的皮肤病,而且据说昨天车票都买了,你老婆还有心事出城到几十公里外的乌金山镇侯庄去找那老妈还钱?何况老妈不在家里,在屋后的大山上弄柴,你和你患病的老婆还能耐着性子上山去找老妈还钱?

    听老妈说,她只看见一个帮她挑柴捆的后生伢,根本没有看见你老婆,也没有提到你老婆。现在还不知她提到的后生伢是不是你。

    镇兴隆不知怎么回答才妥当,就硬着头皮说,那4000元欠款的确是我替老婆还给老妈的。

    古副所长镇静地说,这不能确认,除非老妈当场指认是你,可是老妈说过,她当时犯了迷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右边衣荷包里那4000元钱是谁塞进去的,也就是说,就算老妈所说的后生伢是你,但是她根本不知道那4000元钱是不是后生伢给她的,因为她犯迷糊了,清醒后,就没有见到后生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