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夫人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面白如金纸,泪珠顺着她美丽的脸庞簌簌滚落而下。

    洛冬焱强壮有力的臂膀轻柔又坚定地环着她娇弱的肩,自责说道:“是我错了,当初明知雪儿怀有身孕还让她随我上战场,这才累她在战场上受伤,更累及云儿不足月降生,体弱多病……”

    焰昀仙尊双目微阖,不忍道:“……此子凡缘浅淡,寡亲缘、少情缘,命犯孤煞,本就是命中注定的早夭之相,与夫人是否在战场上受伤其实无甚关系。”

    雪夫人闻言,又惊又悲,挣扎着从夫君怀中站起,奔向焰昀仙尊面前,猛地跪下,玉葱般的手指紧紧攥紧仙尊繁复迤逦绣满焰形云纹的衣摆。

    “仙尊,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还这么小,那么可怜,他不该是这种命运啊……”

    焰昀垂下平静无波的双眸,视线落在脚边容颜殊丽,衣饰繁复的妇人身上。

    雪玟今日穿一袭广袖丝缎长裙,黑色裙身绣着细密的金色纹样,看起来尊贵无双,而此时华美的长裙委顿于地。凡世修仙世家最尊贵的女子正在她脚边哀伤恸哭,看起来和凡尘里任何一位为爱子无所不能的普通母亲毫无差别。

    焰昀自幼修仙问道,不曾体验过为人母的心情,并不太能感同身受,随即她静静地移开视线,看向被安置在锦绣大床上虚弱不堪的小云寰身上——那孩子正静静地被锦被包裹着躺在重重纱幔中,不哭不闹,安静得仿佛不曾存在于这世间。

    焰昀也不曾孕育过子女,甚至不曾受过幼年弟子,本也应对幼童无动于衷,但不知为何,在她如炬的目光透过重重幔帐落在锦绣堆里那幼小的、孱弱的孩童身上时,她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

    这般年幼之子,未来将与病痛缠绵,所亲所爱之人不久就会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想到此处,焰昀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她在洛府内降下仙谕:“此子虽凡缘浅淡,所幸仙缘深厚,若舍弃凡尘,转而求仙,必有所成。”

    雪玟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抬起满覆泪水的姝丽面庞,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仙尊……仙尊此话的意思是,只要吾儿前去修仙,就能够摆脱孤煞早夭之命了吗!?”

    焰昀:“仙凡本属不同之道,若小殿下舍弃凡世的一切牵绊,踏上仙途,自然不必再受凡世命格所累,只不过仙凡有别,仙途漫长而孤独,从今往后,小殿下与二位只见的亲缘也被一并割舍了。”

    雪玟爱子心切,自是狠不下心舍弃洛云寰让他去修仙的,只跪地扯着焰昀如火焰般翻涌的长袍衣摆,华丽美艳的裙裾委顿在地,衬得她的身影娇弱无助。

    “仙尊……云儿他还这么小,这么脆弱……我如何舍得让他离了我?求求您再想想办法,让他不必离开我……”

    焰昀闭眼叹道:“命格如此,无从改也……既你舍不得他,那也是他命该如此,就只怕他一生也无法平安喜乐了。”

    雪玟闻言,登时浑身失立,颓然跪坐在地。

    洛冬焱上前扶起伤心失神的妻子,对焰昀拱手一礼道:“在下恳请仙尊暂留府中几日。云儿乃在下及贱内唯一爱子,自小珍视,如今莫说贱内舍不下他,就是在下也无法割舍这血脉亲情……”

    “血缘伦常,足可理解。”焰昀颔首道,言语淡漠,却没有拒绝。

    “兹事体大,还请仙尊让在下夫妇二人思量一番,再予答复,可好?”

    ……

    洛云寰从玉清池手上接过香茶,小口抿了一口,淡淡道:“我的双亲终究还是舍不下我,不忍将我托付给师尊,踏上仙道。”

    玉清池:“那师尊后来怎会……”

    “焰昀仙尊见我的双亲无法割舍亲缘,倒也未强求,离去前还留下守护结界,可保我几年安康。我身体逐渐康健起来,学了些武,趁着年少出门游历,在凡世江湖中遇到一些事,生命垂危,仙尊留在我身上的守护结界也随之破碎。还好仙尊有所感应,将我救回。我感念仙尊恩德,又欣羡仙道之人呼风唤雨的本事,遂拜焰昀仙尊为师,至此踏入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