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混乱的记忆如同尖锐的碎片,在万小风的脑子里横冲直撞着,使他头痛欲裂。

    灯光亮起,鲸鱼表演结束,小朋友们都兴高采烈地被爸爸妈妈牵着带走,只有万小风留在了最后。女老师把他交到家里司机的手上,他们笑着说很客气的话。万小风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在车上睡着了……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漆黑,万小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触摸到四周都是铁皮。隐约有两个男人的声音,但是他实在太害怕了,无法听清他们的对话。他小小的身体缩在角落,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想要爸爸妈妈……

    外边出现了车辆引擎的声音,然后是集装箱被打开的刺耳的摩擦音。外面是一脸心痛的舅舅,他跑过来把万小风抱在怀里,安慰着泣不成声的男孩,他告诉自己,爸爸妈妈花一百万把他赎回来了。

    涯子岛的风很湿润,刚刚结束高中生活的万小风受舅舅提议来到这里旅行,他在码头拨通舅舅的电话,想要问他接自己的人在哪里。一个白头发的老头出现了,笑得很慈祥,他跟万小风说着一些曾经的事情,说他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万小风没有理会他。在白头发老头的小车上,他喝了一口对方递过来的口感非常差劲的果汁饮料,之后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耳边有海浪翻涌,万小风挣扎着要起身,但是他完全动不了。他滚下木床,全身都没有力气,但还是奋力爬向小木屋的门口。门外好像有人在打电话,万小风听到“又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给得起”和“用了安眠药,醒不过来的”,什么啊,到底是谁,谁来救救他……

    木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万小风回头看向木屋里唯一的窗户,有皎洁的月光直射下来。他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爬到窗户边,用尽全力翻过去。脑袋狠狠砸在了坚硬的岩石上,他痛苦地翻了个身,然后是可怕的失重感,他直直坠入了大海之中。

    记忆回到申海送他回酒店的那天晚上,申海说他的钢琴弹得很好,万小风站起来,认为申海应该要亲亲自己以作奖励。但是申海没有这么做,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了再见。申海根本不明白自己叫他来酒店的原因,万小风只是想在他去上学前跟他多待一些时间,或是多做一些爱……

    申海从酒店楼下离开,万小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有些生气。他决定把明天的《冒险岛》换成《拳皇》,他要把申海打得落花流水。紧接着门铃响了,他走过去把门打开,眼前的面孔有些熟悉,他想问对方是谁,那个人却用帕子把他的口鼻捂住了,他闻到特殊的化学制品味道,尽管他使劲挣扎,但还是失去了意识。

    “……唔!”

    万小风猛地睁开眼睛。那个出现在酒店门外的、在码头上对他微笑的、那个从年轻女老师手里接过他的……这个男人,正坐在万小风的对面。

    “小少爷,”白头发老头对着万小风笑,笑容却不再显得慈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老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着怒目圆睁的男孩,点了只廉价的卷烟,冲着万小风吐出涌动的烟雾。他对万小风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是不会伤害你的。”

    但是他的话对万小风来说毫无信服力。万小风被绑在一个木椅上,嘴巴里塞着旧布团,让他感到恶心。

    “本来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不用受这个罪的,但是麻醉对你的效果似乎不太好……”他突然想到什么,骂道,“妈的,那群臭小子不会卖给老子的是歪货吧!”

    “唔!唔唔!唔!”万小风努力从嗓子里发出声音,椅子腿也被他晃得吱呀作响。

    老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发怒:“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26.

    胡建芸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点着烟。胡建易打开车门坐进来,劝道:“姐,少抽点吧……”

    女人剜了他一眼,将烟头拧灭在车子的真皮座椅上,胡建易睁大了眼睛,想要阻止。下一秒女人说:“心疼了?你这车有我儿子值钱吗!五百万算什么,五千万我都拿得出来!”

    胡建易看着座椅上的烟蒂,沉声问:“那您为什么还要报警……万一那些人真的对小风……”

    女人皮笑肉不笑:“哈,你还不知道啊,对,我忘记跟你说了,我跟万杰要离婚了。”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小风跟他走之前,我总得做一次母亲该做的事情吧。”

    木屋的门窗都被封死了,已经过去了很久,老头还在那边骂骂咧咧,似乎跟他妈有天大的仇,每一句脏话都带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