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身体像青壮的马,只要歇息一会,力量就会慢慢恢复。栓子让大家整理身上黄皮,整队后大摇大摆走在路上。身上黄皮,再加上已会使用敌人旗语,现在都派上用场。如果看到北面来的敌人,就挥旗告诉他们隶属潞河,遇上南面来的敌人,就告知是来自安平县的搜索队。

    但要远远避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不然肩膀上扛着两条枪,还有剩下的炸药包,肯定会引起他们怀疑。说归说,做归做,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就不能扔掉缴获来的枪。还要主动避开已知敌人,比如再往前就是胡庄据点,不能从据点前面径直走过,还是多走些路,从封锁线和胡庄据点中间穿过去。

    特务连本就在绕远,向南避开封锁线将近十里,就是为了避开鬼子二狗子视线。即便穿着黄皮,就这么一直往西走,也肯定会引起鬼子怀疑。

    向前走了四里路,来到三岔路口,就要向北转弯。前面吱嘎吱嘎来了两辆大车,前面赶车之人是位老者,抬头看到他们,怔了一下,还是没有停下,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栓子站住了,他看到哪里不对,前面上面盖着白布,后面车上也是。盖着白布意味着什么,不想也能知道。但马车前没有幡,这不是当地的风俗,除非刚刚意外身亡。栓子看着前面老者,距离五十米远,就感觉到他身上的悲伤难过,还有愤怒和无奈。但老者看着栓子身上黄皮,没有丝毫停留,赶着马车,径直走了过来。

    其身后的中年人本已停下,也似乎把心一横,又喊了一声“驾。”那声音也让栓子听出了愤怒,并且已无所畏惧。

    肯定出事了,而且是让两人已出离愤怒无所生死的大事。栓子迎了上去,距离越来越近,栓子看到老者脸上的泪痕,还有眼里的木然。“大爷,怎么了?”栓子问。

    “没啥,老总,俺们穷苦人就该命贱,俺祝您长命百岁——”老者声音颤抖,最后变成愤怒。

    栓子看着老者:“大爷,有什么冤屈您说出来,俺们不是二狗子,是山里的八路。”

    “八路?”老者拉住了缰绳。

    “对,俺们炸了鬼子粮库,哦,在安平县城东面,连夜撤退回来。”栓子解释说。

    “可你们不打它们?”老者摇摇头,又要驱动马车。

    “到底怎么回事,俺们真是山里的八路军!”栓子不想耽误时间,急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老者什么也不说,赶着马车就往前走,后面中年人也一脸你们想杀就杀的神态,又喊了一声“驾!”

    这次比上次还要响亮。

    六子跑过来,左手扶着指挥刀,右手扶着腰里的王八盒子,很扭捏的样子。他拦住老者:“有啥事您说啊,俺们真是八路!”

    老者愣了,呆呆地看着眼前“鬼子军官”。老者并不相信栓子他们是八路,怎么就遇到八路了呢,他们不是只在山林里活动,哪里管过山外的事。但“鬼子军官”说话了,地道的本地口音,不容再怀疑。

    后面中年人也走上来,两人边哭边说。

    他们家在东南赵家楼,离胡庄据点也就六里路。胡庄据点最近换防了一群二狗子,六十多个人,说话口音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哪里的,它们比鬼子还不是东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昨天上午,这伙子伪军闯进村里,开口催粮,临走带走四个大姑娘小媳妇,说是去帮他们浆洗军服。四个大姑娘小媳妇长都长的好看,村里人不放心,傍晚去据点要人,迎接他们的是凶狠的狗,还有子弹。村里两个男丁中了子弹,拉回村里,流血太多,没熬到天明。

    今天早上,伪军派人到村里,让去拉尸体。伪军祸祸了她们了一夜,有两个直接惨死,剩下两个再没脸见人,在据点上吊自尽。老者儿子儿媳都没了,就和孙女相依为命,现在也躺在车上。来时路上才听说,附近两个村子都发生了类似的事,二狗子还不让乱说,否则就以私通八路罪名,灭了整个村子——

    栓子听不下去了,只觉天灵盖都要被怒气掀开来。他瞪大双眼,紧咬牙关,紧紧握着手的枪,胸口一起一伏,从牙齿缝里吐出了命令:“一排长,目标,胡庄据点。”

    “是!”六子大声答应着,立即挥手,让战士们前来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