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海打完之后,偶尔也会摸摸这儿,看看那儿,问他妈妈疼不疼。就是这点比草都轻贱的愧疚,让他妈吮吸着期望活下来,数十年如一日。*

    周不期再也没有和他妈说过离开的事。

    有一年冬天,周不期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洒落了一些水在地上,周北海看见了,他大发雷霆。门边的粗长的棍子捣在周不期的背脊,钻心刺骨的疼。

    他惯性的往前扑,冰冷的肥皂水糊满了小小一张脸。他用生满冻疮的手捂住嘴,怕呼痛的叫声溢出来。

    周北海突然被刺激,手里的啤酒瓶往墙壁上一砸,手心里握着的就只有锯齿锋利的酒瓶头部,翠绿的口朝着周不期。他那天是彻底的疯了,他往周不期眼睛里扎。

    周不期睁大眼,身体的记忆在暗示他不要动,动只会被打的更惨。

    他好像看见自己的眼睛爆炸了,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这没有发生。他妈妈冲过来抱住了他,那个瓶子深深在她的肩膀上嵌出血槽,血流不止。

    周北海酒疯完,倒在了床上,鼾声如雷。

    他迅速跑去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他那年七岁,“妈,我们杀了他。”

    他妈妈凌乱着头发,眼窝下有巨大的眼袋,她牵起他半个巴掌大的手,往警察局里跑。

    “不期,妈妈真的对不起你,你不要恨我。”她颤抖着,哭的让人心疼。

    他放下了菜刀,他妈妈报了案。

    但警察局的警察吃的人饭,不干人事。九十年代刑法对于家庭暴力还没有出台政策,相应的法条稀疏,丈夫打老婆,甚至被视为天经地义。

    他们把周北海拘过来让他们当面进行调解,抽着烟敷衍,笑嘻嘻说:“下回下手轻点。”

    警察是血淋淋的帮凶,周不期的心底涌出绝望。

    周北海保证再也不动手。

    回去后,周北海用冷硬的皮带抽在他妈妈光溜的身体上,一下又一下,整个屋子里除了周北海的叫骂声,再无其他。

    他揪住他妈妈的头发,把她往地上猛烈的撞击,磕出了血痕。

    他妈妈挣扎着说:“不期,你出去。”

    他隐约知道什么。

    极端的家庭暴力里会有性虐待,周不期跑的很远很远,他怕他听到什么,他只会哭,在废弃的楼盘边哭的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