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的应对在周少瑜的预料当中,但这不代表前者就当真信。

    前头的装神弄鬼只是一个铺垫基础,增加话语权,而现在莫看周少瑜说的严重,实质上并不损害王家。

    对王羲之而言,如果周少瑜是针对王家,那么直接阻断此婚事即可,断不会说出什么‘虚有其表,未有其实’的法子,女子即便再有才,终归只是女子,高门之间联姻亲近才是真的,只要姻亲关系在,别的都不是问题。

    何况王凝之只是次子,并非长子,是否有嫡出并非那么重要。想要子嗣,大可纳妾生之。如此一来,周少瑜就不应当是哪位仇家派来的,也没谁有这么大手笔,派这么个高人来。

    既然周少瑜初来咋到,与王家无冤无仇,相反相处的还不错,那么好端端的更没必要针对他们王家了。不然一开始就拐弯抹角铺垫好么?非得看见谢道韫之后才纠结犹豫的提出。

    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王羲之决定暂且信之,强势镇压王凝之,观望一番再说。

    老实讲,若是换个时期,未必这么好使。古人自然迷i信,可也要看时期和人来。眼下东晋,哪个不信玄?不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周少瑜还真没啥好法子。

    于是乎,被蒙在鼓里的谢道韫就很难受了。

    不满婚事归不满婚事,但谢家家学,孝字为先,自会听从家族父母安排,哪怕再不喜王凝之这个人,也已经做好相应的准备。结果倒好,大婚之夜,独守空房?一句‘酒醉’就给打发了?这让本就不喜的谢道韫怎么想。

    不管人家如何对待,谢道韫是断不会有失礼之处,第二日早早起床,前往拜见公婆。不想却见昨日那‘怪人’也在当场,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慢悠悠的品着茶。

    ‘莫不是王家哪位长辈?’谢道韫如此想着,恭恭敬敬给公婆问安。只是王羲之面无表情,一脸严肃,颇给人压力。

    “坐吧,既入了王家,便是自家人,无需拘谨。”王羲之点点头,道:“早闻你聪慧,才思敏捷,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我也略有耳闻,今次,便交流一二如何?”

    “不敢,还望大人公赐教。”谢道韫谦逊回道。大人公,夫之公也。也是对丈夫的父亲一种尊称。此外做儿子的,也可以称父亲为公,其实侯也可以,总之这两个原本单指爵位的字,逐渐演变为亲属称谓。至于‘婆婆’,直接称呼阿姑即可,称姥也行。

    周少瑜不精此道,却也颇感兴趣。谢道韫有才,谁也不能否认,否则断不会有偌大的名声,以至于在李清照成名以前被称为第一才女。然而到了后世,相比起李清照,谢道韫的名声委实要小上太多太多。其中原因,不外乎谢道韫的诗词文章断绝,流传下来的屈指可数。

    基于此点,皆言谢道韫有才,可到底有才到什么地步,其实并没那么直观,只知道这位会写诗,会写赋,连哀悼文都能写。

    呜呼哀哉……周少瑜下意识就想到这个开头,大美女写这个,不由有点乐呵。咳,要淡定。

    相比起昨日的‘盛妆’,眼下谢道韫未施粉黛显然看着顺眼多了,可惜眼下不是打量的时候,不好多看。

    谢道韫如今其实还是有一些才名的,不过到底是小辈,王羲之平日里也不怎么关注。若非周少瑜的缘故,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直接交流。谢家家学渊源,定然不会是草包,因为周少瑜的关系,心中再次高估几分,哪想到底还是低估了,而且低估了太多。

    先是作诗,这自然难不住谢道韫,质量上也是上乘,不过经典却不至于。这也很厉害了,经典哪那么好得,何况这是突然,事先毫无准备。随后说着说着,便转到了清谈上。

    “你对声无哀乐是何看法?”王羲之又问。

    声无哀乐论是三国曹魏时期嵇康提出的观点,认为音乐本身的变化和美与不美,与人在情感上的哀乐是毫无关系的,即‘心之与声,明为二物’。

    魏晋时期清谈之风盛行,到了东晋更甚,而嵇康这位清谈侃爷已然算是早期人物了,往后的发展多了。

    说完竹林玄学又说正始玄学,完事有说元康玄学。而其中后者学说的大佬郭象,尤为反对前头嵇康的思想观念。可以说完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