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世煊同公孙先生一样,这些年为殿下后院空虚、至今没有子嗣忧心忡忡。饶是他刚血战归来,此时乍然听毓王殿下提起晏姑娘,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起:“禀殿下,晏姑娘是我们殿下的侍妾。”

    殿下要将晏姑娘收房,这是府里最近最值得庆贺之事。虽然还没有过礼,但收房又不是娶妃,过不过礼有什么关系?晏姑娘都入住侧院了,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能飞了?

    他站在毓王殿下面前回这话的时候,腰背挺直,暗搓搓带着一种优越感,好像在这方面他们殿下赢了一局似的。

    一大桶冰水骤然从景瑜头上浇下。

    侍妾!!!

    伍世煊也说她姓晏,他越发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可她竟成了四哥的侍妾!

    在这大周朝,侍妾在权贵世家后宅的地位他清楚得很,转手就能送人的玩意儿,以色侍人,全凭男主人的宠爱生存,一着不慎惹怒了主子,打死发卖都是常事。

    小晏老师她怎会沦落至此?他瞬间脑补了一段她误入异世、身不由己的凄惨经历,额角青筋浮现,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也太奇怪了!伍将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理解区区一个侍妾如何会刺激得毓王殿下如此失态,默了一会儿,他拱手问道:“敢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景瑜回过神,极力稳住情绪,淡淡地道:“这里没别的事了,将军自去罢。”

    伍世煊摸不着头脑,依言施礼告退。他走出院子后,景瑜牙关紧咬,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硬木嵌螺钿八仙桌上,将上面的白瓷茶盅都震得掉到了地上,“乒”的一声,摔了个粉身碎骨。

    守在门外的谢虎等人听见声响,唬得一涌而入:“殿下,发生了何事?”

    景瑜右手虎口都震裂了,血立刻渗了出来,他随手扯过桌上铺的如意团花纹样细锦擦拭,心内火烧一般,脸上却面如表情:“无事,出去!”

    谢虎是他的贴身侍卫,本姓便是姓谢,千真万确是他自己选的,对他自是忠心无贰,可其余十一个侍卫里,小半是父皇赐下,大半却都出自谢府,是母后精心为他挑的人,舍了本姓才获赐谢姓。

    以往他不以为意,因着母亲一腔爱子之心拳拳,谢家和他亦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在小晏老师这件事上,在母亲改变主意收回成令之前,万万不能让人把消息传递到她耳中。

    他自小不在母后身边长大,可母子连心,血缘的联系如此玄妙,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都无法将其割断。他们虽然不像寻常母子那般亲近,可他心里对母亲的隐忍坚韧多有敬重,亦有孺慕之情。

    原本他不想为了可能和他来自同一个时空的人,与母亲翻脸。可那是小晏老师,她是不一样的!他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她。

    第一个要提防的,便是谢家神出鬼没的暗桩。

    这就要说到谢家现在的势力了。

    原本他外祖谢侍郎活着的时候,在朝中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想置办宅子,京城中稍微繁华些的地段都没有资格,只得举家住在京郊。他外祖母去世得早,留下了一子二女,他舅舅是长子,十二岁就被紫云峰看中入了山门,后来更是成了紫云峰峰主空满大师的亲传弟子。

    说到紫云峰,他必须得说,刚来到这个时空,他的世界观就整个被颠覆了,以前的格物致知都碎成了渣渣,捡都捡不起来。

    这时空和他过去所知道的封建社会大不相同,修道者真的有超能力,像紫云峰这样顶尖的修道宗门,像他舅舅这样的大能,不但能预知未来,还能干预国运,故而被皇室奉为国师精心供奉,好求得紫云峰庇护大周世代昌隆。

    若非舅舅修道有成,年少扬名,深得皇室看重,他母亲入宫之时,恐怕连美人都封不上——谢家的门槛实在算不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