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启强抬起了脑袋,环抱着身体的手臂坠落到身侧。昏暗的包厢里,只有后面那扇推开的窗户泄出几缕光亮,他看到了凌乱的湿发,未干的泪痕,口红晕开一圈的嘴唇,低俗的情趣睡衣,斑驳的身躯,夹杂在一堆肮脏字眼里的小小的虎字,和血淋淋的,像是戴了一对红玛瑙手镯的手腕。

    其实他不该有什么感觉的。他李响向来以心肠硬手段狠着称,以前在派出所,协助扫黄支队出警的时候,他见过很多被玩得更惨的娼妓,也没耽误他给那些人上手铐。

    何况这里是凶杀案现场,高启强是唯一的目击者,按他以往的办案风格,他应当趁热打铁,趁着这狡诈的混混头子此刻精神脆弱,六神无主,用强势凶悍的态度逼出份口供来。

    “李响,响哥……”高启强哽咽着,筋疲力竭地搂上了李响的脖颈。

    “我,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我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你……只有你能救我……”

    高启强的眼泪,一滴一滴蹭到了他领口处露出的皮肤上。很烫。

    算了。他想。

    他结实的手臂圈过男妓瑟瑟发抖的身体,用力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我还没板起脸呢,他就哭成这样,我再凶一点,他不得哭得背过气去啊。

    所以他耐下性子,低声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高启强在他怀里打着哆嗦,半晌,才犹豫地张开了嘴。

    “大概……两周前,小虎,唐小虎,被绑架了。我没有,没有办法,我去求了安欣……”

    两周之前。

    安欣从公安局下班时,心情还很阴沉,他的同僚都识趣地退避三舍,没人敢去触太子爷的霉头。

    高启强昨天实在是有点不知好歹了,这蠢货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昨天吃完饭,他本来是想和高启强一起出门的,但安叔叫住了他,说我和你孟叔有事找你,你先让小高去车上等着。高启强挠了挠脸,笑着说我自己坐公交回去也可以的,就不劳烦安警官再送我一趟了。安欣冷下脸,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他,一句话都没说就把门关上了。

    安长林表情有点复杂,问他,“你就不怕人家把你车开走啊。”

    安欣气还没消,对他叔说话都硬邦邦的。“他不敢。”

    安长林摇了摇头。“你啊,比你爸当年那德行还气人呢。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追上你妈的,你再这么继续下去,人家早晚得跑。”

    他心头一动。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安叔好像,也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喜欢高启强啊。

    可惜,他的高兴没能维持多久,就被孟叔的一句话打回了现实。

    “你得跟那个高启强分开。”孟德海说。

    “倒也不是为了你,你小子这一路顺风顺水的,马上眼睛都长天上去了,早该摔个跤受点教训。你要真是喜欢人家,起码这段时间,得跟他保持距离。你看,也不用你出面当坏人,理由我都替你找好了,就说是我们几个老古董非要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