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白墨燃和大头离开浴室,再一次踏进臭烘烘的204房时,后者“神采奕奕”,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或许是因为老大已经表态,白墨燃接下来对其他人的询问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进展得十分顺利。最后白墨燃在204人员的热烈欢送下离开了巡逻队驻所,其中队长大头尤为热情,真挚地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

    “嘁,就这样一群弱鸡,还想透小爷。”走出驻所后,白墨燃回头望望,不屑地撇嘴。他身为向导,虽然打不过那些专精体能和格斗的哨兵,收拾个把四肢不协调营养不均衡的流亡者还是不成问题的,哪怕不用武器。别说一个大头,就是那一房间的巡逻队员一起上,他都有把握在三分钟内全部解决。

    小声哔哔完毕,白墨燃最后看了看老实站岗的独臂人和驼子,转身往北边去了。

    越是往北,白墨燃就越觉得精神网被压制。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觉得像从空气中进入了水中,那么现在就像是从水里进入了冰层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扩张精神域,有一只窒息般的压迫感。于是白墨燃索性收回精神力,就如一个普通人般行走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

    一路行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房屋越来越破败,街道上越发肮脏,而建筑的密度却显著增大——或者说,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能算是“建筑”。一个个用腐朽的木条和钢筋支撑起来的窝棚夹杂在破败的房屋间,屋顶则是塑料板,纸壳乃至宽阔的树叶。白墨燃从驻所已经了解到,S城的北部是城中的贫民窟,住在这里的都是这所城市最底层的居民,如下水道里的老鼠般苟且偷生着。

    而他目之所及,场景却比大头轻描淡写的“房子很多又脏又破”壮观得多。S城是西高东低的地形,西边的高地上修筑着城主府等贵人的府邸,而北方则沿着逐渐降低的地势绵延着花花绿绿好一大片错落的窝棚。白墨燃站在山脚下仰视,感觉就像看见一块打满了补丁的破布从山头铺展开,一直蔓延到自己脚下。

    贫民窟里的人非常多,不仅是街道,还有窝棚里、屋顶上。门内的阴影里是一双双暗中窥探的眼睛,而这些人畸形的方式也千奇百怪,白墨燃时常会感到惊叹,他知道人缺了胳膊腿是可以不影响活命的,但真的不知道缺了半个脑袋居然也可以。他试图找路人打听消息,但无论他向谁迎上去,那人都会见了鬼似得立刻躲开,就好像他身上带着瘟疫似得。

    白墨燃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反正也不急,今天已经有点晚了,主要只是想探探路,明天再仔细调查也不迟。他兴致盎然地看着街边小摊上卖的食物,那似乎是某种虫子的卵和野菜的混合物,浇上了黑乎乎的酱汁。白墨燃有意想尝一尝,但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此连药品都没有带……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挂了,那简直可以登上“反面典型之不作不死”。

    算了算了。

    贫民窟里小道错综复杂,房前屋后但凡是能挤过去人的,那都可以称之为“道路”。如果精神网还可以正常舒展,白墨燃倒是无所谓一探究竟,但他现在的能力和普通人无异,也没有地图,便不打算深入了。他非常怀疑,或者说基本可以肯定那个无线电干扰的源泉就在这个贫民窟中,因为站在这里时,他甚至完全无法展开精神力!

    就像是被花岗岩层紧紧包围,白墨燃的精神触须被迫卷缩在脑海深处,仿佛一只被塞进小瓶子的章鱼。任何一个向导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感到舒服,白墨燃看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揉了揉太阳穴打算离开。

    他现在并没有深入贫民窟中,自觉还是能认识回去的路的。可是当他转过身,却惊诧地发现,自己的来路没了!

    准确地说,不是没了,而是被堵住了。一辆满载着货物的手推车堵死了那条小巷的巷口,车旁还站着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与大多数居民不同的他们没有任何肢体畸形,个头虽不高,身材却十分健壮,战斗力想来也不低。惊讶归惊讶白墨燃却并不是很慌,他有枪,对面的人数哪怕再多几个也无所谓。但当他把目光投向四面八方时脸色却刷地白了……因为他看见那些低矮窝棚的阴影中,浮现出无数模模糊糊的身影来。

    白墨燃虽然有枪,却只是手.枪,不是机.关.枪,不能同时对付数十个敌人。意识到情况不妙他立刻估测四周地形,自己想跑,那就只能往前了!

    白墨燃从来是个果断的人,做出决定后立刻执行,毫不拖泥带水。他猛然拔腿向巷子的另一头夺命狂奔,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搞得措手不及,毕竟之前白墨燃的表现一直显得信心十足运筹帷幄,脸上还带着气定神闲的笑容,谁能想到他跑起路来居然如此果断。一时间也没人再隐藏,纷纷发一声喊向前追去,可白墨燃跑起来简直是动如脱兔,预先摆在巷子口的一些障碍都被他跨栏一样地跳了过去,竟然是此间老手!

    他们不知道,负责培育向导的“红塔”里有一项必修课叫“障碍越野跑”,场景设置包括但不限于丛林、沙漠、山地和城市废墟。而这是白墨燃唯一能拿到“S”的课程,打他入学开始,就年年都是第一。别说区区路障了,白墨燃遇沟跳沟遇墙爬墙,遇到人群就如泥鳅般挤过去,堪称职业跑酷选手。身后袭击者追了不到500米就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这货的对手,这家伙简直比耗子还灵活,体能又好,原本他们还想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来阻拦他,谁知道白墨燃完全就是跑直线,除非前方出现一个绝对光滑且高度超过五米还不能绕开的玻璃墙,不然谁也别想追上他!

    PnA失败,袭击者们果断启动了PnB。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嗓子:“抓住那个美人!城主悬赏一百匹麻布!”

    白墨燃听见这句话,差点打个趔趄,心中大骂无耻,自己这么英俊潇洒还是B+级别向导,可谓青年英杰,难道就值一百匹麻布?!但这句话的威力显然惊人,整条街的居民都纷纷把目光集中到白墨燃身上,并且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白墨燃大叫不好,这是要把自己陷入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啊!

    也不知道在这里一百匹麻布是有多值钱,立刻就有人开始试图阻拦自己了!

    如果说只是几十个人白墨燃还能凭借丰富的跑路经验击败对方,但当他的对手变成了整个贫民窟的原住民,那就远不是两条腿可以决定的事情了。偏偏那家伙还像个复读机似得一直大声叫喊,白墨燃果断拔枪转身,几乎是省略了瞄准的过程直接扣动扳机,却在200米外一枪打爆了他的头颅!

    “复读机”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红的白的洒了周围的同伴一脸。而射击之后白墨燃毫不停留,他单手提着还冒着袅袅青烟的枪,一肩膀撞开被枪声惊吓到而呈呆滞状态的路人,迅速钻进了一个破旧的窝棚里。无视窝棚中衣不蔽体的女人的惊叫声他撞破简单的纸板从另一头冲出,身后已经再次响起了悬赏的大喊声。

    除非把那几十人全给杀完,不然白墨燃是不可能在这贫民窟中全身而退的。他且战且逃,大多数时候都在奔跑,偶尔回身一枪,就必然能取走一人的性命,子弹的利用率之高,简直丧心病狂。对方被他精准的枪法惊吓,不敢靠得太近,但一个人的体能终归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他还不认识路,纯属四处瞎撞,在贫民窟里越跑越是晕头转向,好几次差点一头撞上搜寻自己的人。

    在“巨额”悬赏之下几乎半个贫民窟都沸腾了,天色渐渐暗沉,他们抓人的热情却十分高涨,白墨燃就像是被一群鬣狗围猎的豹子,纵然灵巧强健,却还是渐渐显出颓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