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确有委屈,他这辈子没示过几回弱,掰指头都掐不出多少话,全对纪眠山说了。

    但这道心思稍纵即逝,取而代之是冷笑连连,下方众人或骂或嘲,总之吵得不可开交。

    他在高位上走着程序依例将纪眠山亲切问候了一遍,重新抬头,又能笑得明亮清澈如山间泉。

    裴晏道:“皇叔正人君子,令人开眼。”

    一见那张脸,他笑得更开朗了。

    笑出自信,笑出强大!

    不待纪眠山再添补什么话,裴晏随即翻脸一般面向众人。

    所谓天子震怒伏尸千里,那必定血流成河。

    他不过区区一个牵线木偶,发个火也烧不出那么惨烈的效果。

    明黄扬臂拍案,龙袍飘飘然落下,惊得秋日光影斑驳。

    效果不错,几位大人忙于纷争,忽起这一遭变故,惊得舌头都忘了收回去,半张着嘴巴望向龙椅。

    新帝及冠侧有摄政王,是为荒唐;后有太后垂帘,是为悖谬。

    是以,所有人都快忘了,这位曾经从不高声说话的储君,而今已是一朝九五之尊。

    一排两列皆噤声,面色各异,心思自然也各异。

    只有王朗全程端举玉牌,静立原地,别说高谈阔论横眉冷指什么,便是呼吸都收持自如。

    先不论昨天早前亲自见识了新帝手段,更有晚间宅院厮杀,虽只有匆匆一瞥,他也认得那是陛下身边亲近的武士。

    大历早就变天了,这名义上的叔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裴晏深深呼吸,先望向秦文觉,用上了自己最严肃的语调:“摄政王所议之事,丞相如何看?”

    新帝没有过问太后,也没再看纪眠山脸色,而是直接问了丞相,已足够表明丞相在他心中的分量。

    如此,丞相一派文武官员也好,细细品来心里舒快些。而太后母家章阁老,瞧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秦文觉道:“此事干系重大,需慢慢加以考量。”

    裴晏赞同颔首,道:“朕也是如此认为。”

    反正推行什么法令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纪眠山不愿意帮,那裴晏就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