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公文是不会被检查的,被我事先都拦下来了,”老严捂着脸坐在床边,“可恶,我应该让他们检查一下的。”

    我长叹一口气:“被检查,则众人皆知,不检查,则独圣上一人知。”

    我看一眼老严:“你觉得呢?”

    “可我觉得哪个都不好。”老严委委屈屈地把脑袋搁在我的肩窝,“我想只有你一人知。”

    我笑着蹭蹭他的侧脸,扭过来替他捏着胳膊:“那你快和我说说,这段时间都遇见什么好玩的了。”

    老严悠远地回忆起来。

    05

    “娘子,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想念你吗?”老严说,“正值夏日,有一处的知府大人举办了烟火会,阖城的人都来看了。那知府大人自掏腰包,在市集和戏楼前的空地放了十只烟花,我抬着脖子嫌酸,一低头,想不到正巧看见俩夫妻在河边桃树下,彼此凑着说话。”

    他把我揽在怀里,凑到我耳边,轻轻吐字:“就像现在这样。”

    我被惹得发痒往后躲着:“定是烟火声响大,得凑近了说话。”

    “是啊,”老严赞同,又说,“彼时能与我凑近说话的人却不在旁边,教我如何不想她。”

    我骂他:“就你会油嘴滑舌。”

    老严接着说:“那城里还有一个画家,他每日待在画室里,也不回家,学童们吵啊闹啊,他心无旁骛,只顾着画一幅画,我问他此画何为,他告诉我这画名乃江南百景图,里面有江南每个角落里的每个小家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我听的神往:“真好啊……”

    老严笑着说:“我就说,先生能不能把我和我夫人也加进去,那画家就加了你我二人在其中。”

    老严下床剪了剪灯芯,又垂下床帘,烛光摇曳,老严窝回床上,隐约的光中,听见他沉沉的声音说远方的故事,他把我抱进怀里,手轻抚背,我觉得此刻惬意得好像墙头晒太阳的猫儿,而我的太阳正抱着我。

    “但是,我又问他,”老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说是日入而息,你怎么日复一日都在画室里呢?”

    我配合地好奇“嗯”了一声。

    “画家说,因为叫他回家的人已经不在了,”老严吻了吻我的头顶,把我抱紧了几分,“他的妻子……去世了。”

    “啊……”我猛抬头看他,“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严沉默着摇了摇头,良久又说:“那画家说,整幅画都是他妻子的影子,那都是他们玩闹过的地方。”

    “在画里,他的妻子每日傍晚都会来画室喊他回家,所以只有在画里,那画家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