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军蹄声远去,叶桻和甘振敦促百姓上路。

    三日后的黄昏,汉民们疲惫的眼中终于映出玉门关承天接地的轮廓。

    黄沙万里,白草戚戚,孤迥的关楼依山靠河,山顶、仓城、河口、路口各个险要处有十五座烽燧,关下聚集着远近而至的百姓,一片拥堵混乱。

    甘振挤进人群,拽住城关门吏,“这么多百姓,竟然无人疏导,要堵到什么时候,虞将军呢?”

    门吏将他的手掸开,“甘振,哪个不知你被贬为小小役卒,借着陇昆变乱,离役成了百姓,玉门关如何通行,自有规矩,用不着猫三狗四来指点。”

    甘振冷笑,“兄台,此一时彼一时,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别一时障目,免得日后怪自己蠢。”

    他眉眼威锐,身后跟随的凛军虽是百姓装束,仍是气势慑人,个个精猛。

    门吏被他们盯得矮了半头,眼珠一扫,冲左右努努嘴,“再调两班人来。”

    百姓被分作几列,按序入关。

    叶桻回望关楼,“我为了查访凛军失踪,不知来过多少次,没有一次见过这位虞将军的面。”

    甘振嗤哼,“这个虞坡,我可是有福气见过,他的居所朱漆画栋,暖屋绣帘,镀金地炉,氍毹壁衣,将席左有美婢斟酒,右有胡奴烤肉,你若有公事见他,不是令他不便?先帝为约束藩王之力,在玉门关安置朝臣,与陇昆相互监督,多年来陇昆太平繁荣,玉门关久无战事,在此镇守成了盘剥商旅的美差,虞坡自上任起,就与凛军彼此看不过眼,他能卖力帮你查探?”

    一关之隔,风气迥然有别,凛军离了陇昆,不得不看人度事,敛言慎行。

    玉门关有东西两座门,外绕河流,入关出东门,不远便是尚未解封的冥水。

    天色已暗,百姓举着火把在冰面上艰难行走,凛军在冰上铺沙,助百姓过河。

    河道边高中低,快上岸的地方隆起一道冰坡,一个中年汉子推着大轱辘车,上了几次都滑回河中央,他举起铁镢,想在冰坡上凿坎,助车上行,一镢下去,有人大喊“不要凿!”

    叶桻远远听到,举起火把高喊“莛飞!是你吗?”

    话音未落,一道震耳不绝的爆裂巨响传遍四周,前方冰面因这一镢之力破开几里长的冰缝。

    巨响淹没了人群的惊叫,裂开的冰缝宽达三丈,好在河水在全冻前有落差,结了双层冰,掉下去的车马行人陷在坍塌出的冰沟里,没有落入刺骨冰流。

    叶桻跳进冰缝,大声呼喊,莛飞果然在沟底,塌冰时他和蓝罂一同跌下,大车顺着冰槽滑冲,将蓝罂撞走。

    两人到处寻找,先看到一只摔散的轱辘,又发现了倚在冰壁上的车身。

    车身和冰壁之间斜插着一根辕木,辕木已和车轮分离,木端入冰六寸,若非辕木阻挡,这车不知会滑到什么地方。

    叶桻环顾四周,“有人折辕拦车,力气不小。”

    冰沟暗处传来铁牙的叫声,叶桻举火四照,冰壁上映出狼影,蓝罂滑到冰壁边上,被铁牙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