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还是丢下了手里的剪子,跌坐在床榻上捂着脸哀哀低泣。

    四月十六,卿姑娘与刘知县,喜结连理。

    十六嫁六十,实在是天作之合。

    出门前,她垂首看着手中刺绣华美的缂丝团扇,灿烂的阳光映得她一截瘦削的脖颈白得晃眼,精致至极,反倒有种易碎的美感:“卿家十六载养育之恩,瑶瑶以身相报,勉强抵过。此后,便与卿家再无瓜葛。”

    父母俱是沉默。

    卿瑶瑶起身,随着喜婆的指引走出屋子。

    石板路清凉幽长,她一步一步踏上去,脚底下虚虚实实,飘忽而不真切。糅了胭脂色的泪珠砸落在绣花图样精巧华丽的软底鞋上,顷刻间便碎裂成几瓣。

    若说嫁给刘正是卿瑶瑶命运轨迹转折的那个点,那么之后的故事,她的命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急转直下。

    刘正年六十有四,虽然已经是如此高龄,却依旧贪美好色,尤其喜欢年轻鲜嫩的女儿家。不仅如此,他还有些特殊的癖好。

    譬如……对女子施暴。

    刘正在卿瑶瑶之前已娶过三位正室,个个皆是被折磨致死。卿瑶瑶入府不过短短七个月,已是落得一身伤痕病痛。偏生她打小身体就不好,这样一段磋磨身心的日子过下来,竟有了早亡之势。刘正觉得她无趣,索性将她发配到这间破屋之中,继续去寻别的年轻漂亮的妾室“作乐”了。

    可刘正觉得她无趣,不代表他的儿女也觉得她无趣。大约是自幼耳濡目染,刘正的儿女也大多有些各色特殊癖好,连番磨难下来,卿瑶瑶已如那风中残烛一般,稍微一点儿动静就能让她熄灭。而至于贪图嫁妆,让她衣衫褴褛食不果腹,那已经成了他们最微不足道的罪行了。

    如今揽镜自照,卿瑶瑶都快要认不出镜子里那个苍老枯瘦的女人究竟是谁。

    她低垂着头兀自发着愣。一室静默间,门忽地被“吱呀”一声推开,略显刺耳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卿瑶瑶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提着灯的那人。烛光点点,映出他苍白阴鸷的面容。

    知县府上的二少爷刘勋,分明怀龙阳之好,却不知为何,偏爱随同他父亲一道折磨女子。

    也正因如此,他是刘正最为宠爱信重的儿子。

    卿瑶瑶面色更白了几分,她微微颤抖着双唇,还未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刘勋已经一挥手,示意他身后的家丁仆妇上前来:“动手吧。”

    动手?什么动手?

    不等她有所思考,因恐惧而瞪大的双眼里就已经映出了一方白色的粗麻布。那些家丁仆妇们一拥而上,团团将她围住,直直把那块白布死死捂在了她的口鼻上。

    卿瑶瑶的眼睛瞪得更大,她慌乱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要抽身逃跑,可却被那一众家丁用力按倒在桌案上,动弹不得。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光是折磨她还不够,非要杀了她他们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