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新当然没有听到狄烈向他发出的挑战,但那巨烈的爆炸声却听得真切。

    他猛然冲出大帐,朝卫兵大喊:“发生了什么事?哪里传来如此巨响。”

    卫兵们也被爆炸惊得骚动不安,却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好在过了一会,就有巡逻的金兵前来报告:“是东寨门!是东寨门那处传来的巨响。”

    固新狠狠挥动了一下拳头,现在他才有点感觉兵力不足了:西寨门守卫的一个蒲辇金兵,那是绝不能动的;看守宋俘的另一蒲辇金兵,已是少得不能再少,当然更不能动;看守物资的一个谋克兵力,或许可以抽调一个蒲辇前去增援,再加上手头唯一的机动兵力,防守中军大帐的一个蒲辇的亲卫。这样组成一个谋克的兵力,再加上东寨门的五十名金兵,这般雄厚的兵力,就算是太行山上最大的五马山寨义军全寨出动,也足以守住寨门并击退之了吧?

    固新决断一下,当即下令执行。至于临时被任命为指挥官的、他手下亲卫副队长,蒲辇孛堇胡里,对他身边只留下四名亲卫表示担心时。固新毫不在意挥挥手:“只要你们挡住并且歼灭来犯之敌,我这里就是安全的。嘿嘿,就算真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窜进来,正好给老子练练手——就算是塔伦,也不见得就一定能赢我。”

    胡里本想按照固新的命令招集一百人马前去东寨门支援的,但刚出中军大帐不久,就有前去东寨门探查的金兵满身是血地回来向他禀报:“我们四骑刚走到距离寨门不足百丈之处时,猝遭箭矢袭击。敌人似乎能在黑暗中看清我们一般,无论躲藏在哪里,都避不过敌人的箭矢……结果,只得我一个回来……”那金兵说话间,也一头栽下马来。

    胡里劈胸揪住其衣襟大吼:“东寨门的守军呢?他们在干什么?”

    那金兵勉力道:“没……没看见……”脑袋便搭拉下来。

    胡里精壮的胸膛不住起伏,陡然扯着嗓子大吼:“除留下二十人看守物资,二十人看守宋俘外,其余人等,全部集合,杀向东寨门!”

    身边的一名亲卫提醒道:“可是猛安孛堇给出的命令是只调集一个谋克人马……而且,抽调的兵力太多,看守物资与宋俘的人手就实在太少了……”

    胡里恶狠狠冲那亲卫咆哮:“军情紧急,自需当机立断,就算猛安孛堇在这里,也绝对会命令我这么做。至于那些物资金与宋俘……只要打退来犯之敌,物资自然可保住;而宋俘,那些绵羊一样的男女,就算没有一个卫兵看守,你觉得他们敢跑吗?”

    那亲卫连忙点头领命而去。不多时,胡里便招集了一百六十名金兵,足足比固新之前的命令多出了一个蒲辇的兵力。然后全军弓上弦、刀出鞘,披厚毡皮甲,人手一只火把,铁蹄轰隆,杀气腾腾直扑东寨门而去。

    在胡里的想像中,能完全压制东寨门一个蒲辇的兵力,来犯之敌绝不会少于五、六百人,甚至有可能上千。所以他的作战计划就是——没有计划!利用大金铁骑的凶猛冲势,一举将敌人冲垮,然后分割围歼。

    以往大金国与宋国官兵交战,多半都是采用这样简单明快却又极有效的战术,屡战屡胜。往往是大金军铁骑一冲,乱箭如雨之下,宋**队便一触即溃,然后便是反复上演的衔尾追杀桥段。中原王朝所自持的所谓兵法谋略,在这种纯粹的力量面前,在天然的以骑克步面前,毫无半点作用。

    但是,当胡里与百余金兵赶到东寨门时,眼前的情形却令他们几乎惊掉眼珠子——这里一片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是的,就是死寂——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没有一个活人,全是尸体!而且,还都是大金国女真勇士的尸体。

    在东寨门寨墙内约五十步远,有一座丈许高、十丈宽的木台,这是用来给守卫寨门的指挥官发号司令的简易指挥台。现在,东寨门的指挥官及他的所有部下,全部横尸于这个指挥台上。大量暗红色的血迹,将原木制成的指挥台漆成一座触目惊心的“尸台”。

    胡里手中的弯刀向虚空一劈,声嘶力竭地嚎叫:“敌人呢?都躲到哪里去了?给我找出来,我要活剐了他们!”

    一百六十名金兵立即分成三股,一股抢占寨墙的有利防御位置;一股冲开寨门,越过吊桥,四下搜捕;还有一股,则纷纷下马,奔上指挥台,为死去的族人收殓。

    就在金兵纷乱地踏上木梯,搬动尸体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碰断了一根横拉在木梯上的细绳。细绳断裂,深藏在木台下面的一块红亮的木炭随着托板一齐掉下,点燃了一根长长的引信。嗤嗤燃烧的引信,宛若催命的小恶魔,眨着通红的小眼睛,而在上方,一板之隔的众多金兵,却忙忙碌碌地搬运着尸体,懵然不觉大难将至……

    过了一会,外出搜捕的金兵都回来了,跟着他们一块回来的,还有一部分因为不知是什么状况,而从契丹营跑过来的契丹兵。但人数也不多,只有不足一个蒲辇的人马——这已经是契丹营最后的机动兵力了。

    一无所获,惊惧莫名。这就是此时胡里手下两百名金兵的感受。

    他们想不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金兵死亡?而杀死他们的敌人又到哪里去了?

    “他们在哪里?那些该死的南人胆小鬼在哪里?”胡里快要气疯了,他不怕战斗,更不怕跟南人战斗,无论对方有多少人,他敢一个人就拎着弯刀就向前冲。可是现在,他找不到可以冲锋的目标,他的浑身勇力,满腔怒火,找不到一个渲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