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黑夜来的格外的早,不过酉时刚过,天色就已经慢慢灰暗下来了,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年关将近,街上四处可见已经挂起了大红的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灰暗的天空簌簌的下着雪,落在了竹骨伞的伞面上。叶曦禾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裙,拎着一个食盒,穿过后街无人的小巷,推门进屋。

    里面是一个半大不小的院子,主屋的门上挂了锁,屋门打开,床榻上窝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走近,叶曦禾将食盒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将里面的粥饭小菜一一取出来,又将筷子递到了他手边。

    少年还是没有动,他就像一个会呼吸的死人,不向外传递任何表情和言语上的讯息。

    “不问问我为什么救你?”叶曦禾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勉强,将筷子放回了小几上。

    少年不答。

    “你身上大伤小伤数不清,在诏狱里经常跟人打架?”

    昨天夜里她把他从诏狱里拉出来的时候,他正像个死人一样大字型的趴在茅草上,明明是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身上的气息却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将死之人,暮气深深毫无活力。

    雪花一簌簌落在窗沿上,院子里开着黄色的腊梅,香气混着粥饭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屋子里只有叶曦禾自言自语的声音,少年始终都没给过她任何回应。

    她深深叹了口气,似是惋惜地道:“柳扶桑大将军若是在天有灵,瞧见你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么一副羸弱不堪的样子,不知该作何感想。”

    少年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将视线转向叶曦禾,似乎是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嗓音干涩的不成样子,“你是谁。”

    “先吃饭,要冷了。”叶曦禾将小几上的蒸包推向他。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少年轻不可闻的发出了一声嘲弄般的嗤笑,不知是对她还是在对自己,“不过一条烂命罢了。”

    “柳将军戎马一生,即便是最后一刻战死,剑也是插在边沙畜生的脖子里的。他宁死不退,黄龙关前鏖战整整三个日夜,尸横遍野。”

    “黄龙关战后,边沙屠尽东域十三城,生杀掠夺,直逼帝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百里上将多轮游击拖延敌军进犯的脚步,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帝都城破,东宫太子和一十八位国之重臣自刎于火海之中,那场大火烧尽了整个熵都帝宫……”

    “你的国仇,家恨。”叶曦禾的语气淡淡,冷眼瞧着面前的少年,“就只教会了你自暴自弃吗?”

    “我……”少年面色苍白,怔怔的看着她,似是有些激动想要反驳。

    却是半晌没能说出话,而后又自惭形秽般的低下了头,伸出自己瘦骨如柴的五指,有些茫然的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叶曦禾没再说什么,只将食盒留下,起身便走了。

    屋外的天色已经黑了,风雪渐大,叶曦禾拢了拢衣袖,撑开竹伞离开了小巷。

    国公府外挂着成排的红灯笼,门口守门的小厮都认识叶曦禾,搓着手跟她打招呼,“曦禾姑娘,这么冷的天还上街采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