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孤城里，山横水绕。
于此休整了近十日。千帐点灯，月满天心，几个黑甲胡卒在河畔凿冰烧水。焰舌腾起，鼓弦一声声。是张泽送去的乐师舞女，又在与人作乐了。
领头那一个胡姬玉立其中，头戴一顶高翅花冠，冠上还横顶着一把三尺之长的金兰弯刀。六绕坠铃臂钏，三重护心项圈。一股短辫搭在前，胸衣满缀金蓝碧紫的宝石坠儿。猩红阔腿绸绔扎在胯/间，垂练飘飞。腰上刺着一只双头彩鸾纹身，玉屏开在背。
左右着粉，和而舞之。
她如是顶刀而旋，妆严艳冶，一摆腰，一捏指，眼眉盼睇，就快化作菩萨座下的一条蛇。
是妖是仙，无从分辨。
人间凡眼竟得而窥之，当浮一大白。
莲珂也仰饮一口。
旁有一个胡婢，忽说：“将军，这时日，一日日地数着过，而小特勤都还未来探过你。我们都……”不称主子而称将军，是为逢迎。她又道：“我们都猜，他这一回为了个汉女，又求医又求情，怕是连我们将军都忘了！这一年中，他围着将军转，阿姐阿姐地叫，也是白叫了！”
“你这舌头，留不得了！”
听得主子此言，连着四五个胡婢一跪就是一片。
莲珂放下一只犀角盏：
“——都不必跪我，起来吧。狄律此人，年十一即披挂上马，引弓远射，破阵杀人，直至握兵以万计，每战不屠尽不罢休，是他戾悍过分、贪功逐利。塔特奥可等人多智，而遭忌惮，是他嫉贤妒能，失将军之德，实在不堪大用。这些年，是哥哥太抬举他了！从前，他才是个十四五的小子，一时跟阿史德家的女儿，一时又跟我，无非是为一个权字。他看中的，是我们的兵马。都说狄琅像狄吐罗，呸！分明是狄律更像他老子，天生寡情，空得一副好皮相，平生伪诈多变化，我看他不起！”
言至此，她又补说：
“那一年，他张可汗之弓，射得一只白鹿，折去鹿角，养在笼中，饲以草料与精谷，而白鹿头触铁笼以死。他胸怀狼子志。狼一旦猎获活物，就必死咬着不松口。一个伪君子，一个假公主，真真假假的，还成一对了，好笑！”
——
小夜又送来衣食酒菜。
妧平在灯下与苏济抄录药方，此时搁笔，踌躇着：“难为他了，还惦着我这罪人的温饱。”
“公主是谢错了恩！这些，并非小特勤的吩咐，是莲珂阿姐的意思。”
“谁？”
小夜说：“就是苏侬家的女儿，当日劫了你马车的那个将军。”
“是她！真真不让须眉。”妧平叹说。
苏济去揭开漆盒，看了看，是一盘煮羊腿，一壶热酒，便问：“哎，这一回怎不附上长箸？羊肉块有拳头大，连皮带骨，叫人如何下口？”
于此休整了近十日。千帐点灯，月满天心，几个黑甲胡卒在河畔凿冰烧水。焰舌腾起，鼓弦一声声。是张泽送去的乐师舞女，又在与人作乐了。
领头那一个胡姬玉立其中，头戴一顶高翅花冠，冠上还横顶着一把三尺之长的金兰弯刀。六绕坠铃臂钏，三重护心项圈。一股短辫搭在前，胸衣满缀金蓝碧紫的宝石坠儿。猩红阔腿绸绔扎在胯/间，垂练飘飞。腰上刺着一只双头彩鸾纹身，玉屏开在背。
左右着粉，和而舞之。
她如是顶刀而旋，妆严艳冶，一摆腰，一捏指，眼眉盼睇，就快化作菩萨座下的一条蛇。
是妖是仙，无从分辨。
人间凡眼竟得而窥之，当浮一大白。
莲珂也仰饮一口。
旁有一个胡婢，忽说：“将军，这时日，一日日地数着过，而小特勤都还未来探过你。我们都……”不称主子而称将军，是为逢迎。她又道：“我们都猜，他这一回为了个汉女，又求医又求情，怕是连我们将军都忘了！这一年中，他围着将军转，阿姐阿姐地叫，也是白叫了！”
“你这舌头，留不得了！”
听得主子此言，连着四五个胡婢一跪就是一片。
莲珂放下一只犀角盏：
“——都不必跪我，起来吧。狄律此人，年十一即披挂上马，引弓远射，破阵杀人，直至握兵以万计，每战不屠尽不罢休，是他戾悍过分、贪功逐利。塔特奥可等人多智，而遭忌惮，是他嫉贤妒能，失将军之德，实在不堪大用。这些年，是哥哥太抬举他了！从前，他才是个十四五的小子，一时跟阿史德家的女儿，一时又跟我，无非是为一个权字。他看中的，是我们的兵马。都说狄琅像狄吐罗，呸！分明是狄律更像他老子，天生寡情，空得一副好皮相，平生伪诈多变化，我看他不起！”
言至此，她又补说：
“那一年，他张可汗之弓，射得一只白鹿，折去鹿角，养在笼中，饲以草料与精谷，而白鹿头触铁笼以死。他胸怀狼子志。狼一旦猎获活物，就必死咬着不松口。一个伪君子，一个假公主，真真假假的，还成一对了，好笑！”
——
小夜又送来衣食酒菜。
妧平在灯下与苏济抄录药方，此时搁笔，踌躇着：“难为他了，还惦着我这罪人的温饱。”
“公主是谢错了恩！这些，并非小特勤的吩咐，是莲珂阿姐的意思。”
“谁？”
小夜说：“就是苏侬家的女儿，当日劫了你马车的那个将军。”
“是她！真真不让须眉。”妧平叹说。
苏济去揭开漆盒，看了看，是一盘煮羊腿，一壶热酒，便问：“哎，这一回怎不附上长箸？羊肉块有拳头大，连皮带骨，叫人如何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