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月四号开始,全体高三学生开始了高考前的修整假期。学校虽仍然开放自习室,但陆星野没敢让邵西臣去。

    篮球队的学弟告诉他,秦颂章的两个大伯把秦颂章的病床推到了书院门口,并且叫儿子们破开保安的阻挡,举刀冲进了校长办公室。

    两人野蛮粗鲁,不讲道理,逼校长赔钱。

    陆星野特意跑到阳台上听电话,低声细语,还朝书桌前看了一眼。

    邵西臣正在整理错题,细碎的刘海垂在眼睫上,遮住了他的目光。

    “你不知道,那两老头有多过分,狮子大开口,问学校要两千万。”学弟在那头说着,由于情绪激动,语速不自觉加快,听得陆星野心口发跳。

    “那两人的儿子是屠宰场的,拿着砍猪骨的大刀来的。我当时扒着人头看了一眼,阳光晃过来,我才看清,刀锋太利了。校长一张脸都吓白了,不敢动,话也不敢说。后来是几个校理事跟王主任带着警察赶到,这几个人才不敢嚣张了。”

    陆星野在大藤椅上坐下,紧张地问,“秦颂章呢?”

    对面叹气,话语中带着极大的怜悯与同情,“他好惨,捧着一只氧气袋,歪歪扭扭地躺在床上。我看他很想下床,手捏着拳头拼命敲床沿,然后一边哭,哭得都快抽搐了,脸都是紫的,但是他那些亲戚都没人在意,就想着要钱。”

    “后来就更完蛋,他那几个堂哥跟保安扭打在一块,也不知怎么的,他自己也拼命挣扎,我觉得他是想跳下来,想跑。一下就摔在地上,扒着往外爬,但是没爬多久就不动了。”

    陆星野简直不敢往下听,一只云雀从远处飞来,撞在他头顶的吊兰上,碧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他眼前闪烁。

    微微闭住眼,陆星野听见学弟继续在往下讲述,那场残酷的,激烈的,罪恶的,不堪的凌迟。

    “我听见最前面的同学喊了一声,秦颂章尿了。于是,我垫脚去看,发现地上亮闪闪的一滩黄色水渍,原来是尿袋破了,被他堂哥踩破的。”

    “秦颂章埋头哭了,我看见他把手臂圈起来,裹住脸,发疯一样把自己的氧气摘掉。他伤得挺严重,没一会儿就闭住眼不动弹了,身上的伤口有渗血,病号服都脏了。这下他那两个大伯就有话讲了,哭丧着咆哮,说你们学校把我家好好的孩子害成这样,给高三的学生那么大的压力干嘛,小孩顶不住压力啊。”

    陆星野忍不住问,“最后到底怎么处理了?”

    “事情闹到教育局去了,听说他家要上诉,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陆星野没再说什么,只略微聊了几句闲话就挂断了。

    这时,他听见三磷在客厅里呜汪乱叫,是个兴奋的声音。

    陆星野收起电话,一进门就看见邵西臣揪着三磷的两只白耳朵玩闹,“一会儿带你出去吃炒蟹好不好?”

    三磷一条乌黑的尾巴抖擞起来,活泼快乐地左右摇摆,眼睛亮闪闪,头伸出去蹭邵西臣的手掌。

    邵西臣听见陆星野关阳台门的声音,抬头问道,“王主任怎么说,颂章的事要怎么处理啊?”

    陆星野微垂下头,躲开邵西臣的眼神,他抬手碰了碰鼻尖,声音散漫轻松,“学校会承担颂章所有的医药费,还赔他们家一笔钱。”

    “嗯。”邵西臣不疑有他,心情舒缓下来,伸手拍了拍三磷的小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