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九,赵当世提前沐浴更衣,坐大轿随充当引荐人的襄阳知府范巨安拜谒襄王府。范巨安当先入府与襄王朱翊铭见面,赵当世则在府内安排的朝房等候。

    不多时,两名穿戴齐整的府中内监官及四名小宦官领着一名头戴方巾、身着玄色褂袍的老年方士来见。其中一名小宦官取小玉尺丈量了赵当世的手掌,郑重其事道:“贵人之手,大吉大福。如此英雄人物,实为东床佳婿。”

    老年方士仔细观察了赵当世面庭四体,亦赞不绝口,随后快速画下了赵当世的样貌,交给小宦官,让他们带去给朱翊铭用以“观婿”。

    赵当世与朱翊铭相熟,连对方脸上几颗痣都一清二楚,这么做无非是走流程。帝王之家,一切舍简从繁,赵当世有心理准备,自然耐心配合。

    又过一会儿,小宦官兴高采烈跑来说道:“王爷甚喜,急请赵君相见。”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赶忙簇拥着赵当世前往王府大殿。朱翊铭早在那等待,赵当世入殿后,得赐坐绣墩。朱翊铭注目打量赵当世须臾,高兴说道:“孤有爱女,桃李年华,如今妙选东床,卿诚可谓乘龙快婿也。”他代替瑞王朱常浩为女方家长,往细了究,华清固然是她的孙辈,但为方便起见,依然称为己女。

    一席话冠冕堂皇,赵当世同样俯首帖耳回答道:“赵某蓬蒿庸人,山野匹夫,本无奢念,受王爷赏识,深感惭愧。”

    两人尴尬着闲扯半晌,实在无话可说了,侍立在旁的贵阳王朱常法出面,召来府中钦天监属官,让他们选择吉日好安排婚宴。钦天监属官有备而来,旋即选定时间,朱常法继而禀报朱翊铭道:“选得明日黄道吉日,取申时花烛,上合天意、下合人愿。”

    朱翊铭抚掌说好,命人赐给赵当世华丽袍服,穿戴上参加临时布置殿内的小筵席。席间五斋六牲,并列轩朐之美;三七酽醢,毕罗水陆之珍。

    赵当世草草吃完筵席,向朱翊铭辞行,回到襄阳府城,于城中空阔地摆数百桌流水席,宴请父老乡亲,乃至范河城、郧阳府、随州、南阳府等地都派专人送去酒水鱼肉,赠予军民,同日欢庆。

    次日未时,襄阳府各路官员齐聚,郧阳府、随州、南阳府等地离得远且军事重大不便来访,徐珲、侯大贵及郭如克等也特意派遣代表携贺礼前来捧场。赵当世一身新郎官装束乘坐彩舆,一路信炮喧阗、鼓乐前行,热闹非凡。

    抵达王府后,见襄王朱翊铭与王妃并列坐于大殿上首处。赵当世不疾不徐,上前先行磕头请安的子婿礼,吃酒三巡,再行顶礼膜拜的花烛礼。然后赵当世被内监官引入别房,再次更衣,换上龙冠蟒服与玉带宫花、外披朱缎一端、头插金花二朵,整个人立刻喜庆起来。

    再次拜见襄王夫妇后,拥出彩衣花冠的小宦官数名。一名小宦官捧着大红毡;一名小宦官端着玉盘,盘中有碧玉碟四个;一名小宦官端着金盘,盘中有白玉杯两支;两名小宦官捧着焚香宝鼎;另有两名小宦官捧金樽酌醴。全都伴随着赵当世,在府内几名窈窕女官的引领下,

    抵达华清郡主所居之地。

    安澜轩前有等候着的王府内监官敲云板三声,很快十余个小宦官从轩内出来接应,赵当世便在众人的团簇下进轩。到了里头,内监官击金钟三声,又出十余人接应。继续向内,至屋舍门前,有老内监指着花圃边的一杆上悬铜钟的立架道:“请郡马爷击三声架子上的钟。”

    这立架赵当世此前多次来都没见过,不消说定是为了此次迎亲特意准备的,自大步流星过去,依老内监之言连敲三响。之后屋舍门开启,披着红盖头的华清出门升座,口不言语,左右侍女代为传令免行“拜舞礼”。

    赵当世虽与华清亲密无间,却从未有像当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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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渴望将那层薄薄的红盖头立刻掀去。佳人近在咫尺,可以想见,红盖之下,必然是那娇羞不可方物的倾城容颜。他在画阁前徘徊良久,敲钟一声,左廊下奏乐;敲钟两声,右廊下奏乐;敲钟三声,则侍女卷帘,郡主登座。

    “华清,终于等到这一日。”赵当世心情激动,几年来两人的点点滴滴犹如决堤之水在一瞬间灌入他的脑海。铁汉柔情,战场上无论形势多么凶险,他从未动容,可面对此情此景,纵然四周喜悦的声乐萦绕不绝,他却眼眶发热,几乎落泪。

    老内监经验丰富,为防赵当世提早陷入情思难以自拔,适时提醒道:“郡马爷可入屋了。”而后一连几声呼喊,成功分散了新郎官的注意力。

    赵当世听着老内监指挥,首先于屋门外一拜,行谒见之礼。屋内侍女点头,又一拜,行谢恩之礼。侍女呼道:“郡主请郡马爷入内。”这才进到屋中与华清对立。

    近距离再看,赵当世发觉对面的亭亭玉躯却是在微微颤抖,可以料见,期盼了数年的华清在这一刻会是多么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