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韩衮那里的使者,带来了一个让赵当世心寒的结果。之所以说心寒,并不是对于韩衮,而是刘哲。

    使者谨遵赵当世吩咐,沿途注意隐蔽,来去皆未为他人所察觉。韩衮听说是赵当世派来的人,好生热情,要不是腿伤实在疼痛,恨不能都站起来倒履相迎。使者一字不差,将要打听的问题转述给韩衮:“闻刘掌盘近日小恙,不知情况尚安否?”

    韩衮的回答却是:“刘掌盘昨日还来探视过我,何来小恙之说?”

    人心不古,覃奇功一语中的。

    赵当世虽有准备,可对此,一会半会儿还是难以释怀,阴着脸,闷声不响。覃奇功在侧等候许久,终于没了耐心,劝道:“都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安然时尚自尔虞我诈,更遑论处在此间汹汹四伏的境地。刘哲是闯营大将,他对都使未必就完全无情,只是军队利益当先,也只能舍轻求重。”

    “嗯。”赵当世听他言,眉头略微舒展,又想了想,叹息一声,“你说的是,沉湎阴霾而难自拔乃小人之态,我不可为也。”

    “重情重义豪杰本色,都使人杰之名当之无愧,属下佩服。”

    拿得起放得下,这是覃奇功最看好赵当世的地方。人的心胸开阔,眼界自不会拘泥于一隅。胸怀这类个性不是后天能练出来的,往往出自本心。

    赵当世想通后,精神复振,平静而言:“刘哲欺我,黄龙去向必与其有莫大关联。”

    “然也。”覃奇功接过话,“联系到这两日诸营动向诡异,似乎全都隐隐指向我军,属下以为,这与刘哲也脱不了干系。”

    “可就算我等知道了刘哲作祟,又有什么法子应对目前局面?”赵当世不明白刘哲到底想干什么,但眼看着自家慢慢给无边无际的军队所包围,他再稳健,处在矛盾中心,也不由自主的沉不住气。

    覃奇功想了想,面色凝重:“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刘哲那里的幺蛾子,咱们一时半会儿弄不清,可眼下局势是一目了然,还是得先破了当前的困局,再慢慢搜括线索不迟。”

    赵当世苦笑几声,一抬手道:“且慢,先让我捋一捋脉络。”想了半晌,复言,“首先是刘维明受了扫地王蛊惑,想反水。再是黄龙失踪与刘哲不轨。最后乃各营向我方向聚拢。”

    覃奇功深以为然:“诚如都使所说,按此下来,现阶段咱们首当其冲,还是先得将扫地王与刘维明的事儿应付了。”

    赵当世边想边说:“刘维明我倒不担心,他早已暴露,只要让咱们的人盯梢得紧些,掀不起什么风浪。而扫地王,我可真没啥好法子对付。一力降十会,他人多势众,硬碰硬干起来,我营没有胜算。”

    话说到这里,赵当世踱步来到椅边,坐下却又立马站了起来,看得出,他实是有些焦虑不安。

    帐中安静了好一阵,赵当世苦思冥想,依然计无所出,正要看向覃奇功求助,覃奇功就像提前预知般咳嗽两声,在他开口前道:“都使,属下这里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参详。”

    “青庵快说!”赵当世喜上眉梢,想这覃奇功果不负赵营智囊的身份,还是很能够为自己排忧解难的。

    “下策无他,与扫地王正面决战。然则都使你刚才亦提到过,扫地王人马众多,我军虽锐,可寡众悬殊,实在难以力敌。不过万不得已下,此策可以考虑。”

    赵当世直摇头道:“罢了,你接着说吧。”不要讲打不过扫地王,就算是侥幸赢了,这胜仗的代价也必然惨烈。辛辛苦苦攒起来的这点微末本钱,赵当世舍不得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打了水漂。

    “中策,撤出郧阳。扫地王现在尚未动作,抢在他前及时将人马转移,可避无妄兵灾。”

    “这……”赵当世闻言,沉吟不决。这个计策比上一个要稳妥不少,但所说的稳妥,只是针对火烧眉毛的当下而言。撤出郧阳去哪里?闯王那里又怎么交待?赵当世从未想过,也想不出。河南、江淮官军围如樊笼,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圈赵营根本无法突破。再南下湖广,楚抚王梦尹此间早已在大江两岸集结部署了重兵,严加防卫。要想再次跨江,很不现实。单独入陕,则更无可能。思来想去,这一策只能说是望梅止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困境。

    “下、中二策说了,那么上策呢?”能名列最上,想来这最后一策定然有独到之处。赵当世急不可耐,撇下先前二策不顾,径直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