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铎还不及细想天教中如何又有一个能同万休子共坐议事的头领,公仪丞便阴恻恻道:“度钧,你听见了,掌教要你领回去。这个人你可千万要招待好,昭定司唯一的主子就是那狗皇帝,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话来,全看你的本事。”

    度钧看也没看肖铎,只说:“既是昭定卫,就问不出话来。”

    万休子仍旧在同膝上女子亲热,闻言道:“抓住他的时候,已把他身上毒药丢了,既然带到这儿都没咬舌自尽,可见还是怕死,多上点手段就是,大不了以后许他个香主的前程。”

    话到此处,大概度钧也无法推拒。他站起身来,同万休子别过,向外走去,经过肖铎身边时,只略一驻足,低头看了一眼,再没说什么。押着肖铎的人就把黑布头罩重新蒙上,将肖铎送去了度钧的住所。

    肖铎仍旧在默默记路,然而这些人故意绕圈,他只知道自己是在往上走,偶尔听见草虫鸣叫,闻到些林地腐叶气味,应当是上了山。

    等他再睁开眼,便是近山顶处平阔的一个小院落,他被用力搡了一把,捆缚在背后的双手无法张开保持平衡,只能勉强让自己背身跌倒减小冲撞伤害。现在已是黄昏日落,天光金红,度钧背对他,持了半边葫芦,耐心清洗台阶下的几株花草。

    押送肖铎的人并未进门,似乎他们也很忌惮这个年轻的男人。

    “度钧先生,人送到了。倘或有什么要用的东西,刑房打发人送来,不必您多走一趟。”

    度钧点了点头。

    “这人是昭定司的走狗,他们惯常见多了重刑审人,寻常东西不怕,要替您预备些狠货么?”

    度钧又舀一瓢水,手指蘸了,往放在矮墙上的盆景叶子上弹,“不必。”

    那几个人将门带好就走了。

    此时太阳已经被山峰遮住,空气逐渐冷下来,肖铎止不住的发抖。从他被抓到现在,天教的人并未对他做什么,只是未给食水,见他因脱力晕厥,也只是提了冰冷的水来泼醒。现在他浑身一点儿劲也使不上。

    度钧浇完了花,进屋去,说:“把他弄到里间来。剑书去刑房拿条鞭子。”

    肖铎眼前一片黑斑闪烁,他只知道有个少年揪着自己后颈的绳子把自己提溜起来,一路挪到房间里。这少年又问:“先生,弄一地血不干净。”

    度钧说:“所以你要拿一根抽不出血的鞭子。”

    少年出去,肖铎仍旧没有力气起身。他只能侧身蜷缩在地上,看着度钧走到书桌前坐下。不多时,剑书回来,将卷起的鞭子放在桌上,度钧又要他去煮一碗甜汤来。

    肖铎瞥到那条鞭子,心下稍安。

    在诏狱里他见过,也自己用过,拿来拷问人也是刚开始的几样——打着疼,但不会出血。致残的刑具得到后头再用,一开始就把人折腾半死,是拷问大忌。

    看来天教是真的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肖铎心绪万转,他在盘算自己什么时候说什么情报合适。自然,这些情报说出去,将来天教反贼动作时一旦被朝廷发现,就要问责昭定司,昭定司自然是问责自己,故而不可说要紧情报,这样即便被发现了,也能说此时身陷险境,不得已拿无关的事情来误导反贼。但也要说的足够吸引人,天教才会留自己一条性命。

    毕竟留着命,才能给弟弟报仇。

    可一旦说出的情报被验证为真,想留性命,实在也很困难。很难说天教不会加重刑求,以逼出更多消息,故而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叫度钧的男人把控住,至少先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