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瑶外探的视线不一会儿就被转角的房屋遮挡了,她放下窗帘掀起的一角,继续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偏郊一处高树环翠的私家园林中,一道挺拔的人影匆匆穿过游廊朝着宏敞华丽的住宅厅堂行去。

    时至初冬,园中繁花皆已落尽却不曾影响这座宅邸的半分景筑。这座园林占地并不规则,布局行云流水,使得其间建筑与山、水、石相融交错天然成趣。云墙和起居生活的院落被用来划分为东、西、南、北四面不同的风景,东部以山水见长,西部颇有山林野趣,南部以厅堂庭院建筑取胜,北部的山石朴拙苍奇迂回连绵。由此可见,这家的主人必定非富即贵,更是位品味高雅之人。

    庭院深深,重门叠户,一位身姿雍容的美丽女子斜倚在一张锦绣柔软的贵妃榻上目光闲定。她幽幽望着东侧绿荫山涧,倾听水流湍湍,清新雅致于临水挂落间形成一幅令人心绪宁静的青彩水墨画卷。

    季长风手捧一叠账本,在曲折环绕的廊道中直奔那画中人去。路过院落厅口时,他瞧见一名服侍丫鬟手捧绒毯却只留守在外,当即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保暖并使了眼色令她退下。

    “主子,你要的账本取来了。”轻健地脚步微微在门口停顿下来,直到里头传来回应,他才掀开珠串门帘走入厅中。

    多余的话没有一句,服侍她早已成为习惯的年轻男人先将账本放于矮桌之上,接着展开绒毯轻轻为她盖好,然后半跪在榻前为她轻柔锤捏小腿。

    时间仿若静止,陡然一阵寒风掠过,吹得看景之人禁不住颤了激灵。

    冬暖将凝视外头的眸子移向下位的季长风,漂亮的水润樱唇嫣然含笑,“我刚刚想起以前,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话……”

    季长风眉眼中揉开一抹情深,极为虔诚也极为克制的轻声道,“那亦是属下毕生难忘。”

    “只是云儿八成还在记恨,”冬暖脸上的笑意融入眼中,浅笑便已迷人心脾的美好此时更如放大一般灿出惑心的光亮,“她费尽力气都不曾从你嘴里问出一个字,偏偏我一出现你便滔滔不绝,这事她当着我的面念叨了好几次,次次都咬牙切齿。”

    “你与她怎么相同?”季长风先表钟情,再实感道,“云姑娘如此那般不过是找理由跟主子你撒娇呢,到底你们情如姐妹,她见我时刻都能陪在你的身边,吃醋嫉妒些实属正常。今日她安全归来,主子可是高兴了?”

    “高兴。”冬暖笑盈盈地将一只只着了薄袜的脚踩到季长风的手里,“你呢,见着她腿可还跟着疼吗?”

    触手的脚丫微凉,季长风心疼不已的赶忙用手指给她在脚底走穴活血,嘴上还不忘大度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当时也是护你心切加之年龄尚小,如今能再让她用针戳我的理由已然没有,只是她八成仍心存不甘,不然也不会故意——”他话说一半忽然截断,手上推拿的力道也不知怎得小了下去。

    “她故意什么了?”眼神起媚的女人明知故问,稍冷的脚丫叫他温烫的大手揉摸而过,蹿开的热度直直暖到她的心头。

    季长风看向她的视线忽然闪过一丝炙烫,“她明知你会去迎她,还跟那位当朝的余太医故意在你我面前……主子还记得自己多久不曾赏我了吗?”他最后一句说的很是委屈,只是那灼哑的声线叫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心尖发麻。

    “多久?”冬暖说话的声音也含糊进几分带笑的娇甜。

    “三天。”季长风答得认真且理直气壮,“之前没有云姑娘确切的消息,你因为担心她还整整晾了我一个月,你答应以后弥补,可至今仍未补上。”

    “先头还说云儿善妒,你在这点上又哪里输她?”冬暖笑叹道。她一直挂心着楚云瑶,之前只有消息未见其人总是不放心,如今错身而过见她还有心情勾人寻欢就知道必然已无大碍。心放下了,那好久都不曾放纵过的身子便也热了起来,即便待在冷风中也不见半点儿缓和。

    “只要涉及到你,我的嫉妒从来都是旁人的千倍万倍。”季长风眉头颦起,时至今日他依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冬暖,即便她对他青睐有加,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的一切仍都是她给的。他有心去为她争功名夺利禄,可又知道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他,他也没有自信能在离开她后不被他人取代,更何况……她并非只有他一个男人。

    “你知道,你于我是不同的。”冬暖七窍玲珑,这么些年她与季长风对外虽以主仆相称,但在内却早已行过夫妻之实。‘信任’一词不论对她还是楚云瑶都属奢侈,所以一旦投入就必须要十拿九稳。世道以男为尊,一个女人想要在这样满是阻碍的丛野中踩出路来比想象中要难出千百倍,如果不物尽其用,如果不把一切都豁出去,除了任人宰割根本就全无出头之日。

    她与楚云瑶选的道路不同,可殊途同归,她们以己身为刃杀出一条血路为的从来不是与谁比翼,而是要傲然昂首,为自己的拓出头上一片昭昭日月。

    “我知道。”季长风永远记得她将自己的第一次作为重生的礼物送给了他,只这一点他就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所占的分量有多重。她原就是他望尘莫及的人,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能有朝一日与她耳鬓厮磨,可她竟愿低下头来看他,还给予他远超旁人的绝对信任……他虔诚无比的低头在她除去袜套的纤美脚背上落下轻吻,灼烫的气息滚滚喷洒,“主子,长风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