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潇城阴冷潮湿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旦开始就完全停不下去,原本充满烟火气的明亮城市也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昏沉黯淡。

    而这座城市最阴冷的所在,莫过于是中心医院,明明来往的人群那么多,可那惨白的色调,以及每个人脸上愁苦的哀容,都让这一片土地的气息散发着接近死亡的颓靡和窒息感。

    章铭屿的感受也是如此。

    他在这里的ICU病房已经不眠不休守了两天,也是到了昨天,那个人才终于脱离生命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

    可至今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主治医生和他说,池隐在湖水里不知道待了多久,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浑身的肌肤冷得像一具尸体,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样三九天的湖水,没人能忍受的彻骨冰寒。所以即使没人说出来,可所有人都认为,池隐是自杀的。

    章铭屿也不例外。

    他还记得池隐抢救的第一天,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抢救室门口,红色的显示灯光在他的眼底映出一片血红,即将失去池隐的恐惧像是荆棘,将他的每一片灵魂都刺得支离破碎。

    而赶过来的陆展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他悲悯般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里面正在实施抢救的门,只喃喃了一句,“你还是把他逼到了这个境地。”

    章铭屿的眼眸因为这句话而显露出龟裂的绝望和痛楚,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成了拳,手心被指甲深深陷入到流出血的地步,可章铭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顺着气管吸入胸肺的仿佛是割开血肉的利刃。

    陆展没看他,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章铭屿失神了片刻,那夜他不敢想起的回忆,在这句话的提醒下化成利刃刺穿了他的心,就如同他当夜,也同样用那些尖锐的字眼,捣碎了池隐所有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那夜他对池隐说了什么……

    不,应该问,他没有对池隐说什么……

    他在那短短两分钟里,把所有能够伤他的都说遍了。连章铭屿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会有那样一天,对池隐残忍到极点。

    他捏着池隐的下颌不许他说话,可明明那个人连挤出一两个音节都吃力。

    他还对池隐说,你最好做一辈子的哑巴……

    我听到你说话就觉得恶心。

    章铭屿浑身冰凉,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茫然地看着面前那盏血红的灯,直到那灯猛然一暗……

    人生的昏暗和明亮,也只由医生走出的那一刻决定。

    转入普通病房后三天,池隐依然没能醒来,他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可人却一直沉睡着,半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医生也说不出缘由,所有的检查下来,也无非是说他很虚弱,额头上的伤没有大碍,高烧也已经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