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将铠甲穿上,树人才道“是不是小角色,同是不是灵主、乃至是谁的灵主都无关。那些秘灵隐藏在诸天万界中,所想的是如何夺气运,叫自己变得更强些,于这世间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只是祸害。此一类,就是我眼中的小角色。而你我这样为天下苍生计的,自然不同于他们那样的东西。小王子,要有一天你能掌握天下,要记得我这些话。”

    也不知道是被哪句话触动了,阿斯兰说道“哦,还有一件事——东营里好像也有一位王子。”

    树人道“哪里的王子?说来听听。”

    “现在正在支牙斯的大帐里。”阿斯兰慢慢地说,“那人是前几天暴动的时候逃出去的。其实当时我就觉得有些怪,有几百人聚在一起突围,悍不畏死,也不知是为什么。他当时应该是逃脱了的,但不知为什么昨天又跑回来,结果被抓住了。我审问过他,他说自己是因为外面的风雪太大实在走不远才回来的。”

    “我审过之后,支牙斯就将他留在帐里,卸了一条手臂吃。这时候那人说他姓高,是高国的王子。支牙斯自然不信,我之前也不信。可刚才又想一想……那人说话的时候似乎的确和别的人囚不同,要想说谎求生,也用不着编造这么离奇的身世——会不会真是个王子?”

    树人想了片刻,道“唉,哪怕真的是,现在也晚了。他要是那边的王族,又有了这样的断臂之仇,该是再也用不了了的。”

    阿斯兰道“这是我的错。”

    树人道“谈不上。我化身成林监控当涂山以北,却先漏了这个可能是高国王子的人,又漏了那风风雪剑的灵主,要有错,也是我的疏忽。”

    阿斯兰忙道“这绝不是山主的错……”

    说到这里顿了顿,忍不住笑起来。树人的脑袋微微摇了摇,不知是不是也在笑。阿斯兰又叹了口气道“要是罗刹能像你我二族一样讲道理,如今我们也就不用做这些事了。”

    树人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总有一天,我们不用再为此烦恼。”

    ……

    太阳快要落山了,但罗刹与妖兽的事情还没完,且看起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更多的人聚集在西门边,差不多小半个营中的罗刹都在看热闹。几个三阶的妖兽仍像巨树一样立在那里,在地上拉出极长的阴影,而妖兽的嘶吼声渐渐变得大了起来。与此相对的,是罗刹们时不时会突然爆发出来的欢呼叫嚷声。想都不用想,李伯辰就知道那一定是罗刹又在捕杀妖兽。

    这情景叫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一是想不到魔军内部有这样可怕的压迫和分裂,二是想不到情势已经如此,罗刹军的主帅却还不急——支牙斯甚至还搬了张凳子带着两个亲兵在他的大帐顶上看热闹。每当罗刹捕杀一个妖兽,他就也跟着叫好,看起来还在为自己不能亲自到那里参与而感到惋惜。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六营之中,用不着闹到这种地步,只到数千罗刹聚集闹事这里,主帅搞不好就要被问罪查办了。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下午的时候放入那一界中的木杆都勉强可用了——李伯辰在那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所做的就是用魔刀将木杆的一端斜着削去,算作枪尖。

    到晚间的时候这些木杆已被北极紫薇天中的灵力淬炼了几个时辰,虽然没有变成神兵宝甲,却也当得上坚逾精铁了。于是他趁天要黑,营中又是一团乱的时候慢慢沿着四个地窖边沿行走,一边走,一边从那界中取出木枪插在木栅栏的边上,再叫里面的人取走传开。如此再花了两个时辰,千余木枪已在四个营中分发完毕。

    做这些的时候徐城跟在身边,眼神惊讶极了,弄不清楚李伯辰这究竟是什么手段。但其实李伯辰非常累——他所用的手段与当初在朱厚面前凭空砸下一块大青石一样,是先叫自己阴灵离体再去往那一界,然后从那边带出来东西,再重回到自己身上。这种事虽然不怎么费体力,可极费心力。李伯辰如此做是因为就要举事,想叫徐成见识自己的“神异手段”好尽可能打消他任何的坏心思。到最后自己的目的似乎达成了,但人也累得头晕脑胀,只得先到那一界中歇了小半个时辰。

    等他觉得脑袋略有好转,立即回到生界。太阳已经落山了,营中点了灯。支牙斯仍在屋顶上,但看起来没那么高兴了。因为西边的情况似乎慢慢开始失控,东西两营之间的一大片寨墙都被推倒了——不是倒向妖兽所在的西营,而是倒向罗刹所在的东营。

    他站起身,开始向身边的两个亲兵下令,远处又有几个罗刹匆匆跑来,边跑边呼喝什么,似乎是在汇报那边冲突的状况。

    李伯辰此时靠在半地窖旁的木墙上,便听着墙那边的戈玄白低声道“李将军?”

    “我在。”

    “这是个好机会。”

    看起来的确是个好机会。虽说之前约定的举事时机是明晚,但偏偏今天罗刹和妖兽起了冲突,这种机会要错过了,未必还能等得到。不过李伯辰总觉得这个机会来得有些怪——他今天和戈玄白商定要搞事,妖兽和罗刹就立即起了冲突。这或许是运气好,或许是自己之前在当涂山巅偶然施展的神通起了什么作用,又或许,会不会是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