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那双眼有勾魂摄魄的力量,好像过去他就曾经被摁在里面,无可自拔。

    这感觉很奇怪。过去的薛珽一直以为他看淡了世事,天不怕,地不怕。可一看她的眼睛,他就总不觉得按压自己的肋骨,似乎有了软肋。

    翌日是个晴天。天气好得阳光有些扎眼睛。

    薛珽陪宋琏琏上街去,带上一把大红颜色桐油纸面的伞。

    毕竟是女鬼借尸还魂,仔细些,避开日光,总不会错的。

    薛珽比宋琏琏高半个头,伞就由他打着。走过孟河上面的桥,柔软的柳树枝磕绊红纸伞,宋琏琏问道:“为什么要打伞啊?”

    薛珽眨也不眨下眼睛,“大夫说过你的身体暂时不能够在太阳下暴晒。”

    “大夫?还有大夫来瞧过我?”宋琏琏追问道。

    薛珽的谎话流畅自如,听起来就和真的一样,“在你昏迷的时候,不过你忘了。”

    宋琏琏将信将疑。她对借尸还魂一事是知情的,所谓的遗忘记忆,实则什么都没忘记。

    但是从锦珩山逃到榕七城来,的确有段时间,她昏了过去。她对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宋琏琏而今也确信无疑一件事——薛珽把她彻彻底底地忘了。

    街上游人入织,偶有娇娇小姐从轿上下来,由侍女打一把伞遮挡日光。也有几对夫妻同行,丈夫持伞,夫人依偎在他身畔。

    宋琏琏的目光被一团盘旋而上的热汽吸引过去。

    一屉一屉的蒸笼不辞辛劳地冒着热汽,包子馒头都胀饱了肚子,卖弄般地鼓起来。

    薛珽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你喜欢吃包子吗?”

    “我想吃小笼包,要沾醋的。”宋琏琏附带提了一嘴。

    饺子要沾醋、小笼包要沾醋,什么东西都要沾点醋才好吃。

    “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醋?”薛珽问完就察觉这话里的歧义。

    他的思绪飘回了清明节那日晚上,他掉下来,落在了宋琏琏的坟头。那墓碑上清清白白地刻着吾妻宋琏琏几字。

    她生前许配过人家,并且嫁了过去。

    一想到这,薛珽就觉得心头给什么东西压得瓷实。他很不高兴,却不明白为什么不高兴,因此更不高兴。

    “当然喜欢。”宋琏琏怡情适性地笑道,“你不喜欢喝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