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酒的老艄公没醒过来,融融就只能代替他在忘川河上摆渡。

    时间久了,她倒觉得这是门好差事。在两岸来回摆渡固然无趣,但是在船上眺望风景、张望来来往往的阴差、鬼魂,从他们嘴里听见些新鲜滑稽又可笑的逸闻就有趣极了。

    从南岸摆渡生魂到北岸,常常有那不老实安分的鬼魂,不论男女老幼,闹出些令人笑掉大牙的事来。

    今天坐船过河的女鬼分外貌美,人也是分外聒噪,“张郎呢,牛头大哥,你可知道奴家的张郎在哪里?”

    牛头大哥,融融掩嘴偷笑,真是个好笑的称呼。

    融融窥了牛头一眼,完全是一只老黄牛的头颅拼接在人的身体上,让他看上去诡异可怖,同时却又显出一二分的滑稽来。

    不知道牛头会不会哞哞叫,融融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咧嘴笑出来声。

    万幸那女鬼像是左右张望都望不见情郎般放开嗓子大叫,“张郎,张郎——”掩过了融融的笑声。

    马面用三股叉一杵那女鬼,神情严厉地道:“阴司地界,不许喧闹。”

    “奴家的马面好哥哥,你知不知道张郎在哪里?”女鬼的表情凄凄楚楚,泫然欲泣,怪叔惹人怜爱的模样。

    牛头喝道:“宋阎氏,你哪来的脸面问张文远在哪里。你勾了他的魂,让他瞧见你,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女鬼辩驳道:“不,张郎才不会伤害奴家。张郎他,一根头发也不舍得让奴家掉。”

    “宋阎氏,少说废话。十殿阎王宽宏大量,没让你堕入畜生道,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你再吵嚷下去,我们这就回报阎王,把你打入红莲地狱。”

    融融边听他们的争执边划船,在旁偷偷地乐。

    “牛头马面稍等,”南岸又来了只牛头,“秦广王新下了旨意,让张文远和这阎婆惜一道投胎。”

    船上的牛头喊道:“张文远现在何处?”

    岸上的牛头回事道:“张文远刚从拔舌地狱提上来,得等上一等,一刻钟以后,差不多才到这里。”

    两只牛头隔河喊话的场景又新鲜又滑稽,融融不由呵呵大笑,一高兴把手中的竹篙松开了,险些坠进了水里。

    穿上押送女鬼的马面牛头不约而同瞅向她,融融自觉失态,忙敛去笑意,换上一副平淡的表情。

    为了抹去尴尬,还装模作样地去和女鬼搭话,“那个叫张文远的男人,你的张郎,是你的丈夫吗?”

    “姑娘没听清楚两位大哥喊我宋阎氏吗?”女鬼嫣然地笑笑,露出的牙齿白而整洁,像排排剔透洁白贝壳。

    融融此时才发现,原来这女鬼的模样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所有形容女子好看的成语放在她身上,只有不够的,没有夸张的。

    “奴家本姓阎,夫姓宋。张郎怎会是奴家丈夫。”女鬼咯咯地笑,抬手捂了捂嘴,媚态眼波更显突出,“奴家这条贱命还是被丈夫宋黑炭了结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