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容瑛一起倒下的,是战场上双方阵营中的无数普通士兵。

    两人静默地注视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走,终是带走了那个三位军医全力施救也未能救回的生命。

    当带着血色和污渍的衣衫盖上一张张再也无法给出回应的脸庞;当耳边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嘶吼和绝望又无助的“救救我”;当运送死者尸体的队伍宛如河中水流般从身旁源源不断地流过,容笙仿佛感觉这些已逝生命的重量一层层叠加在自己的肩膀上,压得她挺不直脊梁,抬不起头颅。

    容笙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那只始终未曾离开的手掌,低哑的声音像是在对身边的人倾诉,又像是对自己的呢喃。

    “既然拿到了执掌天下的权柄,就该承担起庇护天下黎民的责任,一定要让他们过得更好才行。”

    为了尽快回到京城稳定朝局,安抚民心,容笙和周珺带着先行军回了京城,留下人马看守南疆的十万余俘虏,医疗队照顾伤患。

    回京后,周珺迅速组织人手将先帝传位三皇女的遗诏传令至各地,时刻关注各方的反应和朝堂各派系的异动,每日都有不少的官员调动。

    而容笙,除了安排女皇出殡相关的事宜外,则日日盯着战后统计人员,统计此次战争损耗,拟定战后奖励、补偿和人员安置方案。

    俩人忙得昏天暗地,皆无暇顾及登基大典之事,交由礼部全权负责。

    然而,朝中与北方女真前来恭贺新帝登基的来使进行接洽的官员,却带回了一个让两人不得不放下手中忙碌,打起十二分精神重视起来的消息——女真族为完颜乌烈求取容朝皇子,以结两国之好。

    自桐城自贸区建立以来,相对稳定开放的交易市场使得两国都有所惠利,最大的好处便是容朝与女真的边境冲突得到缓解。

    然而,毕竟曾是举刀相向过的敌人,女真族觊觎中原繁华的野心不会因此减少,容朝边境遭到屠戮的百姓也不会因此轻易谅解曾经的弑亲之敌。

    因此,要想获得更进一步的安稳与和平,两国联姻是其中代价最小又能得到双方一致认可的办法,不少朝中大臣思量后都认为此次联姻可行。

    登基大典虽还未举办,但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亟待有人来主持大局,容笙不得不提前搬到了皇宫,和周珺一起在御书房办公。看着案几上越堆越多支持这场联姻的奏折,容笙愈感烦躁起来。

    容朝先帝所出的三位皇子虽皆未曾婚嫁,但略年长些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已定亲,只待年至十八便可出嫁,只剩容笙的同父弟弟六皇子尚未定下婚约又正适龄。

    如今,要在诸位皇子中选出一人与完颜乌烈联姻的话,六皇子容琦将首当其冲。

    只是作为新任女皇的胞弟,朝中诸位大臣顾忌他们的姐弟之情,未敢直言劝说,但奏折中又无不换着各种说法劝她以国事为重,只叫容笙愈看愈加恼怒。

    一旁正伏案写着什么的周珺见此,放下了手中的笔杆,在容笙身边坐下,一眼扫过容笙手中的奏折。

    “圣上可是在忧心和亲的人选会是六皇子?”

    容笙攥紧了手中的奏折,出口的话不容反驳,“我不会让六弟嫁去女真。”

    联姻对于两国统治阶层来说,加之于对方的约束力几近于无,只是两个国家达成战略和平契约这个内核外的一层仪式罢了,这个仪式本身只是契约的外在表现形式,实际上,并不具备维护契约效力的作用。

    可在普通百姓眼中,却是两国结两姓之好的表现,传达着两国未来二三十年内和平友好的重要讯号。因此,联姻所带来的稳定社会的意义远大于其维系两国和平共处契约的作用。

    然而,这样的友好讯号并不一定非要通过联姻才能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