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花棹是小姑娘的秘密仿佛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厉鸣的死给水云游的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人人都察觉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花棹,背景深厚,不能轻易得罪,那些曾经欺辱她的人,都一一得到了死的教训。

    一次苏执琅执行完任务回来,洗了很长时间的澡,直到身上的血腥味去除干净,才来花棹的小院。他们一起住在一个独立的小院中,很是简陋,但是却被花棹磕磕绊绊地打理得整齐明净。

    在水云游,这已经算得上是例外。通常情况下,受训的孩子们只能挨个挤在一个大通铺中,而花棹却能和苏执琅被如此优待,无法不被人议论猜测。

    那天是行尸令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他记得自己站在樟木下,因为偷看一个小姑娘在洗头,落了一身的碎花。

    几日不见,印象中的小姑娘慢慢从一个花骨朵里透出一点粉黛来,蜡黄的脸色也养出了一点白。少女侧着腰身,露出的脖颈白皙纤细,头发很软,在阳光下带着一点微光的黑色,浸泡在热水中,仿佛是深海中的海藻,肆无忌惮,勾引路过的无知鱼虾。

    那茂密的海藻中伸出纤细仿若柔荑的手,碾开了皂角,将头发揉搓成一团绵密的云。

    有一缕碎发从中落了下来,在半空中被人接住,“你是女孩子,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洗头发,被人看到怎么办?”

    “阿桥,你回来了。”花棹两手捧着洗到一半的头发,水顺着流下来,猝不及防地顺着她的脖颈滴落。

    苏执琅眉眼里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但是语气依旧是冷冽的带着责怪道:“赶紧洗,被风吹冷了,容易生病。”

    他又去洗了手,袖子挽到手肘处,伸手捧着那朵浓密柔软的云,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我听说今天你会回来,便想仪容整洁来迎接,未曾考虑周全,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苏执琅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他的手轻轻抚过她额头上伤疤,他想问她,疼吗,也想问她,这段时间他不在的时候,过得怎么样?

    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在帮她洗头,又沉默地替她擦干净头发。

    他怀中的糖葫芦早就化了,卖相不佳,几经犹豫,最终没敢拿出来。正想着找话,不知哪里冲出来的小狼正龇牙咧嘴地对他低吼。

    “这是我捡到的小狗,快饿死了,怪可怜的,反正我吃得也不多,可以分它一半。”她的目光从发间漏出来,带着几许讨好,“还没起名字呢,想等着你回来的时候一起想。”

    花棹不好意思地道,“连我的名字,都是你告诉我怎么写的。”

    小姑娘还识别不出来狼和狗的区别。

    苏执琅心中觉得好笑,“就叫它福乐吧。”愿它护佑你一生幸福喜乐。

    如此一想,他又觉得心里微微发着甜,“遣怀,你瘦了。要多吃一点。”末了,他伸手去掀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及之处软滑细腻,忍不住颤声问道:“还疼吗?”

    小姑娘伸手去遮掩,笑得有些僵硬,“已经不疼了,是我自己提剑的时候没掌控好力度,甩到自己头上去了。”

    他看着她笑得遮掩又傻气,心里酸涩得要满出来,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显,“等会儿我去拿祛疤膏来给你揉揉。”他小心地在她的伤口边缘流连,眼神温软了下去,“小姑娘的脸上不能留疤。”

    “我留疤了也没关系。”她认真地盯着他的脸,“你放心,我不会是你的累赘。”

    花棹是知道的,那些她被水云游欺负的日子里,一开始苏执琅出手相助,后来冷眼旁观,不过是因为,她太弱了,无能到,这个也许是水云游中唯一的同伴也开始厌恶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