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暗清醒过来时,身体沉重无比,他从床上撑坐起来,神色迷茫,过了许久,才撑着下床,走到楼台木栏,眺望远处。

    灵珑悬着一颗心上上下下,不想让弟弟靠近,却见王子难得的兴致不错,远目风景,神色放松,眼底隐然又有了光色,不是失明的模样了,她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害怕极了,比之前更加害怕,低声道:“王子。”

    “嗯?”宵暗竟然出声,灵珑微微一颤:“王子,礼服送来了。”

    “是么,让人送进来吧。”宵暗侧身,半靠着栏杆,微微笑:“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礼服。”

    他这般毫不抗拒,甚至流露一丝期待,灵珑赶紧让人送入礼服,还有一对幽鴳姐妹,一同伺候他更衣。婚服选用红色的十二层天罗织,绣晶缀玉,繁复无比,这一回,连宵暗也要折腾大半天,且看了看那对姐妹,笑道:“什么时候来了新人伺候,孤都不知。”

    幽鴳姐妹齐齐行礼,一个道:“奴婢双燕,妹妹双嬛,伺候王子。”

    宵暗不以为意,声音和悦:“不必害怕,孤又不吃人。”他一眼看出姐妹花面上含笑,实则颇有几分忐忑之意,安抚了一句,笑道:“驸马……俏如来如今去了何处,婚礼之前,孤是见不得他了吧?”这话一出,周围死寂一片,双燕暗暗掐住掌心,柔声道:“王子,婚礼之前,新人不得私下见面,规矩如此。”

    宵暗应了一声,懒懒散散的让她们侍奉换上礼服,又在那繁复无比的羽衣包裹之下,换上发冠,束发于玉冠之中。

    黄铜镜子里,照出瘦削清隽的面容,宵暗看了一眼,移不开去目光——他何时瘦的如此厉害,虽然男子瘦削也是一种美态,这般过分痩冷,下颔骨头都凸出几分,锐利冷薄,不可接近,宵暗这样暗自估算一番,却也无奈,不知婚礼之前,多吃一些,能不能养出一点娇贵细嫩,轮廓更为和善一些。

    “驸马……他的礼服,与这一身相配么?”宵暗随口一言,只见镜子里的少女一颤,他也觉得好笑:“你们不必害怕,他是人族,纵然要以原来的服饰,也不要紧。”

    “为何不要紧?”元邪皇声音忽然响起。

    宵暗回身过去,看了他一眼,这回,灵珑心底绷紧了,呼吸都不敢呼吸,宵暗凝滞的视线从上到下,从身后元邪皇身上扫过,又微微柔和,道:“这一身也好看。不要吓人,你看看她们,都吓得不轻。”

    “你还没说,为何不要紧。”元邪皇不以为意,走到他身侧,取下玉簪,这一下,辛辛苦苦梳起来的发冠也拆开来,白发流荡下去,宵暗眼睛一眨,看那镜中,虽有紧张,却是喜色浮面:“终究你我成婚,当然要随心纵欲一回,你爱穿什么穿什么。”

    “我爱穿什么?”

    宵暗嗤笑一声:“还不是一身素白,你没有听过——”他正要调笑,又觉得轻浮了些,便不说话,谁知身后的少年浮起一个无奈又柔和的笑意,耐心催他:“什么?”

    宵暗被这一笑撩得呼吸灼热,握住在发间作乱的手,叹了一声,也是一般的缱绻:“若要俏,一身孝——可是你逼我说出来的,俏如来……”只觉得握住的手忽然用力,捉得他疼痛,又心虚一下:“是我不对,婚前见面,当庄重些,不该惹你。”

    俏如来静了一静,却道:“要你嫁给我一个人族……”宵暗忍俊不禁,低声道:“说得什么话,我嫌弃你是人族么?我还担忧,你嫌弃我这个魔族。”

    俏如来笑了一声,微微抬眸,宵暗有心弥补刚才说的轻薄话,只夸他这一身也是十足的动人,礼服以红色为底,大红深红,丹红艳红,镶嵌庄重的黑色,衬托得俏如来很有魔族风格。

    最后更是不吝加上一句:“你穿什么风格,在我这里都好看。”他含情脉脉,这句话更说的十分柔情而肉麻,几乎要叫人怀疑这个甜言蜜语的王子,从前骗过多少人,才把话说得如此自然。

    元邪皇也觉得有趣,抚弄他的发丝,耳垂,脖子上纤细的伤痕,他的手抚摸过去,晕红也烧过去,侍奉的宫人都退出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宵暗暗暗给这些宫女点了个赞,虽然极不好意思,却也不阻止,晕红烧了脖子,又把他脸上也染了血色。

    “你从前有过侍妾?”

    宵暗浮现一个好笑的表情,不以为意,在那术法之中,一切不自然都会被中术之人自行忽略,他蹭了蹭元邪皇抚摸的手,叹道:“你莫冤枉我,等婚礼之夜,就知道我无辜了。”

    元邪皇低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