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再过两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有些话再憋在心里也就该带进棺材了。近日数日阴雨,心烦意乱,使得我总是想起一些旧事,睡不踏实。

    吾家中排行老三,前头有两位姐姐,是家中的长子。

    您没有听错,也不必笑话我,我虽是男儿身,却羡女娇容。

    要问缘何会变成这般不男不女的模样,却只道一句造化弄人。

    记犹年,是我及冠之年,最是青春年华,少年风发,少年亦意气用事,我也不例外。

    家中虽不腰缠万贯世代高官,却经得一家医馆,历代为医,日子也算风生水起。

    他是我家雇的一位小童,当初我父亲收留他时,他还未束发,小我两岁,成天喊着“容哥哥,容哥哥”,跟在我身后。带我及冠他却窜得比我高出了半尺,真是上天不公。

    那天全族来为我观礼,满堂宾客无不喜笑颜开。那天我以为自己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有人上天去摘。

    少年的爱意总是纯粹干净而热烈的。

    于是,我向他表明了我的心意。

    他听完后没有一丝喜或者怒,只呆呆地立在那里,良久后,说了句,流水无情各自珍重。

    多年后我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份反应太过冷静,没带一丝意外,就好比他早已看透你的心意,却不挑明,待你说出口时,回你一个所有利弊都考虑过后的回答。

    我向来被宠坏了,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

    一腔热血、满腹怨言最后还是闹了个人尽皆知。

    我成了村里的不耻,族里的笑话。

    最后,他被打个半死赶出村子,我被送入宫中做了阉人。

    心灰意冷的我也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身下这腌臜玩意,是不是你就不会这般决绝。

    进宫后也时常打探你的消息,有人说你久病缠身早已去世,有人说在洛阳见过你。在这深宫中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你的只言片语,真相到底如何,犹未可知。

    再往后,便是我入宫第七年,幸得大娘娘赏识,做了副总管,又蹉跎了八年岁月,我向大娘娘请允,允我出宫。

    十五年岁月不解风情。

    出宫后我上山下水天南地北找了你整整一年,却始终寻不到半分你的踪迹。第二年,在洛阳,我开了这家酒阁。

    找到你做什么呢,最初凭着最纯粹的肆意是想再问问,当时被全村围打时为何不发一言,不辩一句?是否在你心里也有愧疚?也觉亏欠?

    可是时间真得太久了,我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哪有什么难言之隐,自欺欺人罢了,这不过都是我的执念,二十八年的执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