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走时我们都小,我为了安慰她还特意在贺府住了好几日。后来我便时常找借口带她出去玩,她也不再终日愁眉不展。直到我们十岁那年,我迷上了修道,被一老道士看中,说要带我去他的师门修炼。”

    提到这儿,淮凛沉默了一会儿,“当时的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还特意去同她道别,说我要去天上做仙人了,等修道成仙后就回来把她也一道接过去,我同十个人说这话,十个人都不信我,劝我别与那道人走,只有竹音她没有这样说。”

    “她当时虽然才十岁,但懂的却比我多,知道我要走了,明明眼睛里含着有泪,却还是笑着说没关系,说会等我。我就故意逗她,说成了道士是不能娶妻的,她便不笑了,愣愣地看了我半天后,才说……”

    箐禾听着,就像是看到面对面站着的两个孩子。

    男孩嬉皮笑脸,以为自己是在说一个好玩的笑话,小女孩心如明镜,强撑着没有落泪。

    淮凛声音哽了一下,“她说,没关系,我会等你。你就算是不回来,也没关系,忘了我这个人,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喜欢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千万别把我当做包袱,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我那时候才有点儿朦胧明白,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或者说是辜负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随那道人离开后没多久,便后悔了。不是修炼有多辛苦,或者同门之间有多难相处,而是我开始明白,于我自身而言,想要成仙的愿望并没有这么强烈,反倒随着离开的时间越长,愈发思念家人,思念竹音。”

    淮凛将茶杯轻轻放下,“我师父说我红尘未断,修炼散漫,不宜继续待在山上,又爱我在卦术上特有的天赋,不忍让我早早下山,这才蹉跎了十载,直到年初才下山。”

    “其实我为她做的这些一点儿也不算什么,这些不是我欠她的,是我该为她做的。我在山上的几千个夜晚,时常会想着临走时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她这个人性子执拗,既然说了,那便会做到,她当时大概就做好了准备,会等我一辈子的。”

    淮凛半仰着头,看向雾蒙蒙的天空,“做神仙真的好么?长生不死又真的快活么?我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还不如陪她走完这一生来得值得。”

    “你若真要我给一个答案的话,不过是——她值得罢了。”

    箐禾像是看完了一个很长的电影,心中五味杂陈,实打实地为这两人的情谊感动。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哪里要这么多的理由。

    商戎不知何时坐在了二人后方的抄手游廊上,手中拿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一路钻到肺腑里,又痛又爽快。

    他提着酒壶缓缓走来,在箐禾身边坐下,“今晚留下,一道儿喝酒?”

    不需多言,有些事情,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够明白,淮凛大笑一声,“好,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箐禾去招呼厨房,将饭菜都端到了院子里。

    天黑得很快,阴云被吹散,月亮披着薄纱露面,廊下点了灯,不至于看不清,三人一同举杯饮酒。

    箐禾被这就辣的直哈气,喝了一杯便不肯再喝。

    淮凛与商戎碰了碰杯,道:“等竹音身子好了,我们四人再聚。”

    箐禾笑着点头,“好啊,届时到我们家去,把周伯阿香他们都叫上,对了还有潘娘,人多才热闹呢。”

    淮凛举杯,“好,那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