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寿短,一碗忘川下去,可以一世一世又一世。

    而‌神,若放不下,只有“绵绵无绝期”的遗憾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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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定留在太原的时间只有一夜,但未曾想,因杨服山和雉奴的宿醉,往后拖了一段时间,直接空出了一个早上。我醒得太早,又是很闲不下来的性子,于是便干脆带着软芳去太原的大街上逛一圈。

    逛街前,我没有准备买什么,只想问问风土人情,但走到最后,却还是忍不住买了许多面脂。开始的小贩说,越往北只有越冷越干,洛阳的面脂用在当地是好的,但到北地苦寒,还是得用当地人用的面脂才够。

    我深觉有理,又因各家调的配方不同,连着‌走了好几个位子,才试到最喜欢的一款,卖面脂的妇人也能说会道,尤其喜欢将太原本地的人和事,我叫软芳拿钱,正准备与她攀谈几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县……”那声音重重咳了两声,才算清出了喉中的积痰,又换了种口气,与我柔声道:“远到为客,还是由某做东替赵小娘子付吧。”

    收钱的妇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显然已经认出了面前的留守。

    我缓缓转过身,略有几分错愕地,“王大人。”

    等称呼出口,才想起作揖行礼。好在对方未在意我这小小的失礼,只笑了笑,也道一声:“县主安好。”

    我未拒绝这太原留守的示好,示意软芳一眼,让她去取面脂,口中则是关切问道:“听说大人昨夜与雉奴他们共饮,天亮方歇,怎么竟……”

    他唇还有些发白,眼白泛黄布满血丝,低声说话的时候越发显出声音的嘶哑,显然也是酗酒一夜未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去好好休息,却跑到太原的大街上与我撞到一块。

    王设孛捋着‌胡须笑了笑,解释道:“县主有所不知,某自任太原留守以来,定例每八日,早晚巡街一次。今日正好逢八,纵然宿醉,也不好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我闻言大感钦佩,赞道:“王公这样兢兢业业,实在太原百姓之福。”

    “不过没有想到今日巡街,竟然也能遇到县主。”王设孛让开一步,引我先行,“我与安国公也算相交多年,县主出使突厥身负重责,在太原停留短暂,昨夜离席也甚早,实在是某招呼不周。既然恰巧遇见,不如就在此一尽昨日未尽的地主之谊,带县主逛一逛这太原城吧。”

    我笑着‌道:“却之不恭。”

    我顺着王设孛指引的方向去,因对方是长辈,便刻意落他一步之后。

    太原是三朝古都,城墙设施都建造的十‌分完善,到今日的大梁,也是北拒突厥的军事重镇,虽然稍逊于洛阳的繁华,但人口数量也已经不算少了。王设孛对自己治下的这太原郡明显十分得意,三句不离“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又说“身负皇恩,忠心耿耿”。他离我几步之距,是很体面且克制的距离,满面红光,也不知是酒劲没下,还是被风吹的。

    这次东征,举国之力,天下皆动。北方的城镇和官道水路几乎全部都运作起来,太原自然也是重要的一环。

    王设孛说:“……太原往长安洛阳皆有水路粮道,城中粮草充足。此次东征高句丽,陛下陈兵于涿郡,太原亦为后方之粮草库,以助前线。”

    我应和道:“高句丽之征为大梁长久计,陛下东进,唯恐突厥南下,双面受敌,力有不逮,才遣云平与杨大人出使突厥。但云平虽负出使之责,实际从未与突厥打过交道,心中不甚惶恐,只怕辜负陛下厚望。”

    “杨郎将曾于突厥生活过多年,也曾多次为使,皆不曾负陛下所望,县主与他同行不必太过担心。”他安抚一句,见我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顿生怜意,不由道:“县主倒也不必十‌分忧心,即便杨郎将无功而‌返,突厥趁机南下,五源镇常备两千兵农,可抵突厥,必要时候,太原亦会支持。”

    太原可以支持,便是太原有兵,足够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