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忘寅时三刻前做完了早课才去吃饭。

    一碗白粥,一碟咸菜,看着清汤寡水得,可粥面浮着油亮的米油,是他从前逃亡在外不可能吃到的好东西。

    他坐在角落里,捧着吃时,本该是极为享受,可一抬眼,对面坐着的人让他实在难以下咽。

    那位从王宫里来的小公主描眉画眼,细细梳妆,力图将自己装扮成这世上最美的姑娘,托着粉白的腮,笑吟吟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年少时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宫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每个都眼巴巴等着伺候,可历经风雨后,他已经习惯一个人蜷缩着活,如今再次被人关注着,反而觉得难受,尤其还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

    他仰头咽下最后一口滚烫的粥,疼痛才压抑住心口的激荡,面上平静得去洗碗,然后去大殿中的众人中跪下念经。

    却不想这人也依旧跟着他扑通一下跪在他身后的蒲团上,小眼睛滴溜溜在闭着眼双手合十念经的僧人面上转了转,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闭上眼睛,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

    可皆忘还是能感觉到这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肩上。

    他原本并不需要在此念经许久,可眼瞅着这狗皮膏药,便直接闭了眼睛在蒲团上念了大半天的经。

    原想着等她走就起来,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怪有耐心,陪着他一直跪着。

    后来,也不知道经书念了几遍,有什么东西靠在他肩膀上,他缓缓睁眼,是那张狗皮膏药真的贴在了他身上。

    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似乎是跪着都睡着了歪倒,才靠在他身上。

    他不想同她有任何关系,伸手将她推开。

    却不想因此闹出来声响吸引了不少僧人们的目光,纷纷望着他们。

    皆忘只能尴尬得带着缙云起了身出去,在无人处眉目冰冷得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缙云是个气势都是被油光发亮的山珍海味顶起来的的小公主,可连续吃了许久的绿叶菜,脸蛋儿都跟着发绿。

    即使敷了粉,却依旧跟小时候一样,不是个怎么好看的姑娘。

    甚至因为昨夜受了惊许久没睡好,许久没化过妆,涂的粉太厚,此刻随着她的动作簌簌往下落粉,任谁看了都觉得好笑。

    可这女子似乎没什么羞耻心,依旧望着他眼里满是光亮:“你是我亲亲相公,我来找你,天经地义。”

    这个回答,皆忘属实没有料到。

    她爹杀了他爹,窃国者,该被他天诛地灭,或者该将他这个前朝遗孤天诛地灭,她的女儿现在却来叫他——亲亲相公?

    呵,真是可笑。

    皆忘真是恨不得立刻就看到她爹知道自己的女儿心悦一个前朝遗孤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