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4-EP3:马太受难曲(11)

    “你要是再晚些出来,我们可得考虑报警——呃,我是说,通知这颗行星上还能活动的驻军去找你了。”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伯顿以无比忧虑的语气表述着他对麦克尼尔的担忧,两人身上沉重的作战服随着步伐的迈动而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过去冷兵器时代士兵身上的铠甲那样叮当作响,向周围一切还在活动的生命标志着他们的出现,“……里面到底有什么?”

    “敌人留下的一些个人物品。”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答道。他把一个装有大量灰尘的盒子递给了身后的法拉提尔,想让这位被温德米尔人的国王授权调查守望者教团的贵族领主从村镇中唯一的可靠证据中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法拉提尔疑惑地接过盒子,他仔细地朝着盒子里看了一眼,紧接着便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价值。”

    “您再认真看看吧。”麦克尼尔很耐心地劝说法拉提尔用心地分辨这些灰尘,“我们手头缺乏专业的检测设备,没法分析出这种灰尘的成分。但是,原本在镇子中活动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只留下了大量的灰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绕不过这些灰尘。”

    围着麦克尼尔从那座原始文明遗迹中搜集来的灰尘,众人坐在雪地上开始了研究。严格来说,这些灰尘并不取自于村镇内,麦克尼尔认为前方房屋中的入口直接通向的那座原始文明遗迹甚至不在温德米尔-4行星上(当然也不在索米-3行星上)。在他口头答应了用实际行动接受【无瑕者】和守望者教团的招揽以便更好地对付威胁越来越明显的通用银河后,沿着原路返回的麦克尼尔总算回到了村镇中,并携带着他从那座存在于未知地点的原始文明遗迹找到的唯一物证。

    “……我总觉得这些灰尘无论是从质感上还是从颜色上,看起来都很像他们脸上的那些灰白色疤痕。”伯顿开了一个自以为无伤大雅的玩笑,“你看,假如我们把这些灰尘涂在脸上或是身上,就能很方便地伪装出温德米尔人衰老时的特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伯顿这句话刚出口,坐在他附近的温德米尔人皆脸色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名状的恐怖概念。起先对温德米尔人的态度毫无觉察的麦克尼尔在无意中发现了法拉提尔的异常沉默后,意识到情况并不像他原先设想的那样乐观。于是,他首先伸出右手示意伯顿暂时安静下来,又恳切地请求法拉提尔根据作为温德米尔人的生活经验来判断灰尘的出处。

    “这位伯顿先生说得对……他要是不这么说,我也确实不会联想到这一点。”法拉提尔焦虑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摸起来的触感很像人体皮肤碎屑……颜色也很像……”

    这不会是骨灰,因此法拉提尔的只言片语对麦克尼尔而言只会暗示唯一的推断结果:居住在村镇中的所有温德米尔人都化为了灰烬,只留下这些铺天盖地的灰尘等待着下一批到访者的搜索。然而,麦克尼尔本能地拒绝这一结果,因为他至今仍未听说有任何一种手段能把整个镇子中的平民全部变为灰尘,更不用说那还等同于守望者教团疑似杀害了全镇的平民。他还不想这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麦克尼尔刚刚参加镇压叛军和【无瑕者】的战争时,他确实认为索米-3的叛军只是一群公然违抗法律的渣滓和败类,并愿意用最残酷的手段铲除这些危害公民安全的敌人。但是,随着这场以平定叛乱为名义的战争变得越来越残酷,远征军那缺乏依据和目的性的暴行开始激起他的反感,而通用银河的所作所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麦克尼尔:所谓十恶不赦的叛军只是一群想要勉强存活下去的普通人。

    如果说他为远征军而战时还要受到誓言和法律的约束,眼下他已经不在远征军之中,正好可以全力以赴地阻止通用银河的邪恶图谋。

    每当他握住手中的步枪时,麦克尼尔时刻都要提醒自己,他是为了保卫更多的公民而战,而不是把他的忠诚献给一小撮怀着恶意的疯子。

    法拉提尔最终也没能得出任何结论,再加上徘徊于附近执行巡逻任务的调查队队员忽然发现了异常信号,关于灰尘的讨论就此戛然而止。一行人紧张地赶往发出警报的地点,麦克尼尔和伯顿都认为这是潜藏在村镇中的敌人图谋向他们发起袭击,而他们在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跟随他们一同行动的温德米尔人虽然身手敏捷甚至可以躲开子弹,面对激光武器终究只能落荒而逃。

    “他们离我们还有两条街的距离。”伯顿时刻关注着感应信号的位置,“等我们和他们会面时,我们先开火掩护其他温德米尔人进攻。”

    “好主意。”麦克尼尔立即表示赞同,他也想看看这些温德米尔人的战斗力,“领主阁下,我们不愿再让双手沾染您的同胞的鲜血,铲除败类的工作还是交给您吧。”

    听到麦克尼尔急于撇清责任,法拉提尔的鼻腔里钻出一声冷哼。他默不作声地快步跑到麦克尼尔前方,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即便对麦克尼尔的说法存在异议也会遵照这些地球人的命令行事。

    转过一条大街,准备向街道中央位置投掷脉冲手雷的麦克尼尔和差一点就朝着道路前方全速冲刺的法拉提尔都愣住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武装人员,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疯癫而狂暴的守望者教团的信徒,而是一些穿着保暖衣服的地球人。为首那名身穿红色长袍的姑娘披着和温德米尔人的国王格拉米亚六世的造型相似的白色长发,这把几乎以为他们和国王的不知名远亲或私生子女正面交锋的其他温德米尔人吓得不轻。

    “住手……他们是地球人,我们不是敌对关系。”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拦住了法拉提尔,好在后者也没有当真采取攻势,不然以麦克尼尔的反应速度是断然没法拦住他的,“他们是我的朋友。”

    这是能避免他们和守望者教团在这里产生冲突的唯一方法,况且麦克尼尔对温德米尔人的领主还有听命于这些领主的官员毫无同情。温德米尔人的农民杀死他们的官员和领主,那是温德米尔人自己的事情,和他这个地球人无关——他只需要维持秩序的相对稳定。

    “地球人……”法拉提尔浑身冒着冷汗,他抬起右臂擦掉额头冰凉的汗珠,向后退却了几步,“是我大意了,这附近可能还有某家公司的员工。”

    在场的所有调查团队成员中只有彼得·伯顿因麦克尼尔过去分享的情报而从中察觉出了异样,但他明智地选择帮助麦克尼尔保住这个秘密。曾经搭救过麦克尼尔并间接协助远征军舰队摧毁了一个大型伐折罗巢穴的神秘人物可不是伯顿这样的普通士兵能随便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