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黎生住南监斋室,日昃时分王氏弟兄将他送回南监,只因春困人渴,黎生便提议在牌楼外面饭铺吃点蔬食,歇一歇。

    王恒与小才这小半年经常坐着不动用功读书,游了大半日的湖,早就累得头皮沉重,脚尖发麻,闻听此言正中下怀。

    三人走进一个两开间的竹楼,竹楼外挑着个酒幌子金陵春,这竹楼是专做南监监生生意的小饭馆子,因不是饭点,店堂里清净得很。

    王恒叫了鳝丝面,小才叫了担担面,黎生是江宁本地人,叫了鸭血汤粉,这家金陵春的店东是四川人,也做一些家乡风味菜色。

    <divclass="contentadv">小才自从吃过了郫县豆瓣酱,顿觉打开了任督二脉,从挑剔傲慢的江南人,变得谦逊起来,深感天外有天,每次必点麻婆豆腐和红糖糍粑,怎么都吃不厌。

    三人甫自坐定,忽然一阵熙熙攘攘,店堂内走进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着淡青穿花箭袖的颀长个子年轻人,他右侧有个瘦削的小个子,皮肤黧黑,穿着南监监生的袍服,他们身后几人,看得出是这两人的伴当。

    “山民,巧了。”颀长个子的年轻人拱手道。

    山民是黎生的字,黎山民抬头见是正义堂同窗,李朝官生李琣,黎山民在国子监的斋室,与外藩留学生的斋室仅一墙之隔,素日来往甚是密切,便招手道:“晋阳君,一起坐。”

    晋阳君李琣笑意盈盈走过去,瞥见王恒也在,笑道:“王七公子。”他不认得小才,但精于世故,与小才施了个注目礼

    王恒虽同他不太熟悉,亦微笑示意:“晋阳君。”

    见晋阳君李琣去了黎山民一桌,他身侧那个黑皮肤的瘦小个子迟疑片刻,意颇踌躇。

    李琣搀了瘦小个子一把,道:“阮兄,都是同堂的生员,不必生分。”

    黎山民见是交趾官生阮幼海,欠一欠身道:“阮公子,一起一起。”

    阮幼海的官话说得不如李琣,带着浓重的口音,躬身道:“叨扰叨扰。”

    黎山民替李琣与阮幼海各自点了一碗鸭血汤粉,问他们意下。

    晋阳君李琣适时地表现出谦逊:“乡下小子,日日有天朝的大米饭吃,就已是享福了。”

    阮幼海则说无所谓,他不重视口腹之好。

    晋阳君李琣生得一副好相貌,俨然李朝王室的芝兰玉树,交趾阮幼海与之相较逊色得多,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王恒与李琣、阮幼海同窗小半年,因他住在外面,彼此陌生得很,几乎没有说过话,便听黎山民与他们寒暄。

    “放假三天无事可做,闲得五脊六兽得,亏得老陈领着出去逛逛。”李琣道。

    寒食节放假三天,李琣与阮幼海四处瞻仰天朝风土人情,南监的杂役老陈见他们兴致勃勃,带路领他们去逛了朝天宫鬼市,两吊钱买了三样玩器,一本笔记小说,简直太上算了。

    朝天宫鬼市?小才略有耳闻,记得刚到南京时,诸葛岘便说过要带他们去逛逛,淘点旧书,老物件,后来他们各自用功,轻易不出门闲逛,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去过朝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