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振与余仲议定的当日下午,城内的驻防布局便已有了变化,定霸都虽还未入城,但李振已放心大胆的将西城尽数交予了余仲掌控。

    同一时间,城东义昌军大营。

    “定霸都,应要从西城门入城了。”

    说话的是前沧州节度判官吕兖,现任义昌军一步军十将,不过相较于统兵,他更趋向于文职,曾在沧州也是替刘守文掌文书事务,以资佐理。

    而今沧州降于大梁,他自然也无法在沧州待下去,如今还留在义昌军中,倒多是作为都指挥使孙鹤的幕僚存在,眼下自然会替孙鹤收集消息。

    帐中,孙鹤正埋头伏案,闻言抬起头,皱眉道:“城中那李振,不是一直不肯放心定霸都?如今怎的突然就一改狐疑之态了?”

    “这重要之处岂是李振的疑心之态?”

    吕兖年过三旬,脑门上的皱纹很深,眼下眉头蹙起,愈显得老态了些,但他并不在意仪表,只是坐在一旁,沉声道:“义昌军较于定霸都,虽非有之精锐,却也不及其跋扈,李振何以先让定霸都入城尔?”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而后指了一下孙鹤,冷笑道:“无非是其疑心你我二人罢了。不对,我吕某人一介无名小卒,应入不了这李公的眼,其疑心之人,当是你孙鹤尔。”

    孙鹤不以为意,道:“你我曾为沧州部将,其疑心我们也是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甚大不了?”

    吕兖站起身,凑近了几步,沉声道:“李振此人的名声,你难道不闻?他的心眼是出了门的小,昔日唐室衰微,此人替朱温奔走于汴梁与洛阳之间,对唐室朝廷的任何人素以高傲的姿态相待,对他恭敬服从的人就任意提拔,根本不按什么规章制度来做,对他不好,或者不顺心他的人就撤职罢黜。相传每次他到洛阳,都要有些人遭到惩处贬官,因此,彼时唐朝廷的人将他视为‘鸱枭’,如此一介小人,还能有什么肚量?

    这两月义昌军作壁上观,对燕军视而不见,就早已是恶了此人。而今你我还能安然坐于这帐中,不过只是因为其手中无刀罢了,若等燕军被平定,你我还有什么好下场?”

    孙鹤沉吟了下,摇头道:“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吕兖冷笑一声,道:“你难道忘了白马之祸尔?”

    孙鹤沉默不语。

    不论是‘鸱枭’还是‘白马之祸’,他都皆有耳闻。‘鸱枭’是指猫头鹰,传说这种鸟能闻到人快死了的气味,传达出讯息,被人认为是不祥之鸟,喻指唐室就是行将灭亡的末世朝廷,而李振则是这传达不详讯息的鸱枭,因为他每次到达洛阳一次i,唐室好似就离灭亡愈近一次。

    至于白马之祸,则是在天祐二年时,由李振逢迎朱温之意主导的一次屠戮之事,屠戮之人自然是唐臣。李振曾二十年间屡试李唐进士不中,于是迁怒衣冠大族官僚和科举出身的朝士,因此极力主张将那些忠唐的朝官全部杀掉,事后还主张将那些唐臣的尸体沉入黄河,此事可谓是举世皆知,从此之后便也有了李振心眼小的说法。

    吕兖见孙鹤不语,便冷笑一声,道:“如今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拉拢了定霸都,你我纵使这会贴上去,估计这平燕之功其后也分不到我们的身上,彼时待李振重回汴梁,焉有伱我之前途?这大梁人才济济,又岂有你我出头之日?”

    孙鹤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用想吗?”吕兖一把按住桌案,身子前倾过去,声音压低了些:“如今节帅(刘守文)即在城下,距你我不过十里的距离,且燕军就算众多二十余万,又有何人比得上你我与节帅亲近?这二十余万燕军,又有多少能精锐于义昌军?”

    “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孙鹤大惊失色,急忙想要去捂住他的嘴。

    吕兖却是稳稳的向后一避,冷静道:“我没疯。投了吧,为旧主做事,也好胜过李振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