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么……”镜心魔摩挲着下巴,好好想了想,才缓缓出声:“果决、狠辣、眼光独到、手腕强势、心思甚多……总之,天立星大可将所有不良人该具备的东西,都套在此人身上,不良人该有的,此人有,不良人没有的,此人也有。

    总舵主那等行不见首尾的人,从去岁开始,也愿意一直与其联手,三个分舵的人马重启为他听命,乃至背负叛徒之名也不肯回头……天立星认为,此人当是什么样的人?”

    阳叔子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髯,来回踱了两步,道:“老夫当年在长安,见到的许多朝堂诸公,便就是如此,善许诺,亦善笼络人心。”

    “不不不。”镜心魔摆了摆手指,那一张花脸上显出嗤笑来,道:“朝堂诸公,焉能和天暗星同列?他们攀附上位,却有几人有那么几分血性?你可知天暗星入汴梁时,顶着一张天子的面容,却能换着花样哄朱温高兴,以换取这老狗的一丝信任,以身入局,然后在北地做了一场好大事。这些,天立星岂没有耳闻?”

    阳叔子听过,只是缓缓颔首:“略有耳闻。”

    镜心魔的声音却并没有完全落下。

    “天暗星此人,可不是那等软弱的诸公,而是那心怀大志而不择手段的心狠之辈!他洞悉人心,亦能以事实俘获人心,除此之外,其行事冷静且果断,数万人的性命在他眼前,也不过一件牺牲品而已,其心狠之程度,远超你的想象,这么一個人,天立星以为,今后会不会与殿下打交道?大帅又会不会将其交给殿下?”

    阳叔子捋着短髯,沉吟了下,点了点头。

    “然而。”镜心魔眼睛一眯,不阴不阳的笑出声:“依照这般看来,当今的殿下握得住他吗?”

    “自是握不住的……”

    阳叔子说过这一句话,沉默半晌后,突然叹道:“老夫明白了。”

    “明白就好。”

    镜心魔笑了一声,撑着桌子起身,看向阳叔子:“大帅此番下山亲赴河北,可是对这个天暗星喜欢的紧,他老人家这些年奉诏居藏兵谷不出,这天暗星说不得今后就会代掌不良人,天暗星这么一个心狠之辈,又对复唐大业如此上心,终究是要和殿下打交道的。

    然其是一个年轻人,可不像大帅对皇家那般忠心不二,日后殿下若压不住此人,天立星难道要看着他被天暗星玩弄于股掌之中尔?”

    阳叔子沉默下去。

    “所以,殿下当要心怀复唐大志,当要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手腕、有属于自己的实力,而不是藏在这青城山终日以采药为生,隐于此确实是少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也确实是闲情逸致,但采药就不是皇家该做的事。我是殿下的臣子,甚至大帅,也是他的臣子,只有你,是最适合教导殿下走向正途的那个人。”

    镜心魔一面出声,一面走到阳叔子身旁。

    他的个子并不高,几乎要比后者矮上半个身子,然而气势却很甚,此时只是眯眼笑着看向池中的鲤鱼,声音不冷不淡。

    “你当年收养殿下之时,就该想到自己的责任,这些年,殿下还小,已与你养出了一分情谊,非我等可比,伱便当是他最好的师父。

    大帅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居江湖远、易,挽天下倾、难。此为殿下该有的命数,大唐理当由他而兴,你这个师父,岂能避重就轻尔?”

    “受教。”

    “你不是受教,你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天下乱成这般模样,放在殿下一个少年的肩上确实是残酷了些,但大帅几十年筹划,我不良人三十年的蛰伏,本就是为了殿下而生,若说残酷,对不良人岂非更残酷?”

    镜心魔走到木栏旁边,眯眼道:“说句真心话,天立星何必舍不得?你我这种人,几十年都活在阴影下,难道还真想与天家养出一份什么情谊不成?殿下不懂,你不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