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敲定,便要尽快去办。赫连翊不能假手于他人,便回房换了身长袍,束了个高髻,扮做男子,准备出门。

    玉竹问:“大小姐,您去哪儿?”

    “我去买瓦。”赫连翊言简意赅地答道。

    “买瓦?”玉竹估摸着是房顶有些瓦碎了,大小姐专程出去买些瓦来换,便也要跟着出去。

    赫连翊摇头,“我一个人去就成了,你帮着思楠一起切通草纸,轮着干,小心些。”

    这次出门,赫连翊没有雇马车,而是带了一把油纸伞,一路走着。并非他舍不得几个铜钱雇车,而是想沿路听听民间对废太子一事的议论,顺便看能不能听到其他更多有用的消息。

    果不其然,雨停了,往来的行人渐多,街道两边的铺子也热闹起来。有一家靠街的茶楼,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藤蔓,摊主是一对老夫妻,用的是每天一早去山上挑来的山泉水泡茶,茶叶也是自家种的,喝一壶茶也便宜,是庐陵百姓爱去的茶楼。

    看着茶楼坐满了人,人声鼎沸,赫连翊便也迈进门槛,要了一壶清茶,靠窗坐下了。

    茶楼里乌泱泱的全是人,每桌却只点了一壶茶,或是些花生米、炒蚕豆等吃食,这有什么吃头?

    要不是为了亲耳听到民情,赫连翊在这儿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只能耐着性子,单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旁桌坐了六人,把茶当酒喝,一杯又一杯,竟慢慢上头,闲聊的声音越来越大,赫连翊想听不清楚都难。

    “你们说这次皇太子殿下被废了,陛下却没有将他关起来,而是贬成豫章王,离咱们不远呢!”

    看来还是有人期待皇太子降临这片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呢!不错,有眼力劲!

    “听着不远,你这辈子都甭想见到人家一面呢。”

    这倒是实话!哪怕是豫章王,也不是尔等小民想见就能见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见不见豫章王有甚要紧的,要紧的是他来了豫章,得为咱们赣鄱大地做点实事,可别又来搜刮民脂民膏,搞得咱们苦不堪言才是。”

    豫章王……搜刮民脂民膏?这么说,并不欢迎?

    “这很难说!皇太子当的好好的,被废了,可不就是生活奢靡?到了豫章,成了王爷,自然没法跟东宫皇太子的生活相提并论。要是他一味享乐,苦的可就是咱们这些老百姓,不知还要加几成税赋呢!”

    这几句话,让赫连翊表情凝重起来。在他年幼时,常有些太监为讨他欢心,说天底下什么东西都是任殿下取用的,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慢慢长大接触政务才晓得,皇帝统管一个国家,却不生产一分一钱,都是靠百姓们交的赋税才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以前,他从不觉得当皇太子的时候,生活有多奢侈,因为他从小就是那么吃穿的,嘴巴又挑剔,下面有那么多御厨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做出他想吃的东西,干嘛不吃呢?如今在庾家生活了一段时间,才晓得从前生活委实奢靡过头了。

    兴许成了豫章王的庾家大小姐,反倒对豫章王的生活极为满意,毕竟从没过过那样的好日子,又怎会有那么多奢求?看来,扭转风评,指日可待。

    “如果再加赋税,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今年雨水太勤了,灌得稻子都没往年长得好,要是到了收割的时候还下个不停,那更惨了。今年的东西都卖得越来越贵了,我家都两个月没吃过肉了,几个小的天天馋得嗷嗷哭呢。”

    老百姓的日子没那么多风花雪月,地里收成好,交赋税便好说;地里收成不好,交了赋税,一家人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活。世上谁不爱吃好穿好住好呢?也得要有那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