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间,飘风苦雨斩尘寰,犇雷迅电断尘缘。

    是时,苏荷头蓬发乱,闭目枯坐在凉亭阶沿上,料想苏珩的憎嫌之情非止一日,不禁觉得好笑;自怜肉眼愚眉,不曾看出:弱花难将扫,人间无绝胜——非病狂,是丧心。

    时间过了一分钟,又一分钟……

    随着断章残片在思想里不住地泛滥,苏荷渐渐有些失张失智了。她驱散所有念头,徐徐开目,借着闪电瞬光,瞧见苏珩撑着一把油纸伞,独立在烟雨迷蒙中。

    他们俩默默对望了分把钟。之后,苏荷站起身来,迈开如山重的腿,一步步逼近苏珩。淋了半宵的雨,她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软作一团,浑身发冷,形容枯槁——可苏珩手中的伞,没有向她倾斜半分。

    “好重的血腥味儿。”苏珩冷漠透顶,“你心里就没个忌讳吗?”

    “强者——百无禁忌。”苏荷一边说这番话,一边继续目不转视地盯着苏珩。突然,灼热的杀气在她内心复萌:“都说文人笔下的世界,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堂。哥哥,你是想下地狱,还是想上天堂?”

    出现了令人寒毛直竖的沉默,恁般沉默足足持续了两分钟之久。

    “我在人间待着就挺好。”苏珩脸上满布阴云,似乎在细细思量些什么。

    沉默又持续了一分钟光景。

    紧接着,一个念头在苏荷脑海里闪了一下;荏苒之间,无法遏制的情感侵占了她整个身体。她的火气越来越旺。

    “人世间所有的悸动,都比不过爱上你那一刻的心动。”她强忍住心口的憋闷,“只要你愿意娶我,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说过,我不好此道。”苏珩用严肃的声调说。

    一丝一闪即逝的冷笑,在苏荷脸上掠过:“竟然是真的,你真的骗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篡改我的记忆?为什么要让我忘记?”

    “你的爱,让我想逃离。”

    “苏珩,你可真卑鄙呀!”

    “我卑鄙?”苏珩硬邦邦地说,“Maybe吧!”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我道歉。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一时一霎,苏荷凶相毕露;藏在手心里的弹簧刀猛然弹启——刀身残留的斑驳血痕暴露无遗。

    苏珩面色不改,仿佛停摆在原地——不声不响,不摇不动。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居然忍心看着我死。”苏荷眼眶泛泪道,“为了胡戍、为了跟他撇清关系,你甚至连脸都可以不要。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他吗?”见苏珩不搭腔,苏荷的声音陡然从喉咙里喷发出来,冲天怨气几乎要睁裂眼眶:“舍不得他死啊!他就这么重要啊!比我还重要?”

    “随便一个人,都比你重要。你不是很想让我死吗?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苏珩抛开手中伞,脱口挑衅道,“杀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