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病错过了那年的殿试,这一蹉跎又是三年而过,知道他即将上京赶考,青青赶了几个夜为他做了一双鞋,鞋底纳了一层又一层,针脚细细密密,一线一针认认真真,这三年来,谢母偶尔会托信给李大婶,大意无非便是谢子岑又想吃麦芽糖饼了,青青便赶着六十里的路去给谢子岑做饼吃,不是不感激的,无非便是托着做饼的缘由,让她一次又一次到他身边偷偷看他,就连谢子岑鞋子的大小也是谢母告知,将鞋子做好后,青青准备启程去给谢子岑送鞋子。

    这鞋子送去之后,谢子岑便要上京赶考,她便再也不需要去给他做饼,那天的六十里,她走得特别的慢,她想这应该是这辈子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走的最后一段路了,她自信谢子岑定能高中,而后他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二人同心偕老,子孙满堂。

    把鞋子带给谢母之后,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马上离开,而是在镇上多逗留了几日,她知晓他这两天便会出发,谢母只说,远远送一送他也是极好的。

    他背着行囊,面容依稀俊朗,告别了家人便开始远去。

    青青从暗处里走出来,对着谢母开口请求:“我能去他的房间看一看吗?”

    谢母不舍的连连拭泪,“当然可以。”

    谢子岑的房间干净整洁,书卷整齐地叠放在窗口的木桌上,桌上还能见他所写的那些字卷,她随手拿起一卷平铺开来,墨香满鼻。

    一字一字平整刚毅,一如他的心性,青青的手指流连而过,唇角慢慢地有了笑。

    谢母在身后忍不住出了声:“我心道你两个孩子真傻,子岑这一去未知何时归来,你却连送他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子岑,也许未必想见我。”当年她说了那样绝情的话,谢子岑应是最不想再见她了。

    谢母叹了一口气:“傻孩子,其实子岑他早知麦芽糖饼是你做的,他那么聪明,他怎会不知。”

    青青执着纸卷的手,轻轻一抖。

    “这三年来,你无数次跑过来为子岑做饼吃,你又可知,每次你走,子岑都在后边远远跟着,一直将你送回家复赶回来,我不求子岑功成名就,我只愿他一世开朗平安,青青,我只愿来日你们不要后悔。”

    那一条六十里的路,她只道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单地走着,却不知他也自己一个人孤单单走了很多次。

    这三年来,每一次他就在她后面远远跟着,青青想,若是她回一下头,是不是就能发现他了,他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又是何样的心情。

    青青控制不住地蹲下身,放声大哭。

    如今他已经离去,她想说的话,也没有机会说了。

    她一路哭着回了家,到家时家里的灯却是亮堂堂的,青青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却见屋里走出来了一人,青色衣衫,束着玄色发带,他温柔地笑道:“你回来了。”

    阔别六年,她年已十八,青春豆蔻,亭亭玉立,他依旧高她一个头,着她做的那对鞋子,朝她踏步而来。

    月光皎洁,院里的梧桐树还是半大模样,他看着她,缓缓出口:“有一年雪下得很大,胡同里的孩子们都在堆雪人,可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还取笑我是个有娘没爹的孩子,你那时候呼啦啦就扔了几个雪球过去,把那几个孩子打哭了,后来我才知道,你有爹没娘,跟我同病相怜,可你跟我不同,胡同里的孩子都不敢欺负你,后来我就常常在想,我一定要跟你做朋友,一直到那天,我撞到你。”

    “你一直觉得我是你黑暗中的阳光,你可知对我来说,你又何尝不是我的阳光。一直到后来你对我说了那些伤人的话,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想赶我走,所以我如你所愿地离开了,我苦读诗书,考秀才,赴会试,难受得不行的时候,我就偷偷跑回来,你不知道,很多个晚上我就守在你门口,看着你屋里到灯火熄灭。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可是你好狠心,真的一次都没有来。”他神色敛住,像无措的孩子,“我在想,如果我病了,你是不是就会来看我了,于是我偷偷地用井水湿了身子,在风里站了一夜,我果然就生病了,你就来了。”他想到了开心的事,眉眼里都是笑意,“每一次你都躲在门口看我,影子那么明显,我怎么会看不见。”

    他晶莹的眸子比那天的星光都要明亮,“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即将上京赴考,走之前我只想来见你,青青,我现在还没变成最好的那个人,可我害怕,害怕我若走之前不来见你,你就会被别人抢走。”他眉眼带着几分焦急:“我知你一直想等我科举高中,此去我定会高中归来,我只想问你,你可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