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修听了这话恼怒,可抬头看她,见她脸上一片淡淡的悲悯,心知她说这话不过是为那许玲珑唏嘘。他登时不恼了,笑道:“不论王公贵女,或是娼妇粉头,都是人命,我既为官,就该将百姓一视同仁,我若碰不上便罢了,若碰上,怎能坐视不理?何必又寒窗苦读科考做官呢?”

    她嗤笑一声,“人家寒窗苦读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我就不能两者兼顾么?”时修搽着汗向她笑着,要把帕子递还给她。

    西屏满脸嫌弃,不肯接,“脏死了,我不能要了,你留着用吧。”

    他翻了记白眼,手里搓捻着帕子,猛地想起什么,“您记不记得那姓庄的说过,那日许玲珑在他床上发现一条手帕,帕子上绣的是牡丹花?”

    “记得。”西屏将两条胳膊搭在车窗上,下巴墩在上头点了点。

    “这花样在女人手帕上常见么?”

    西屏想了想,摇头,“手帕不比衣裳鞋袜,是勤换的东西,牡丹花的样式太繁杂,非得是喜欢这牡丹花的,否则谁肯在手帕上费心去绣它?多半都是绣些容易的花样。”

    时修攥着帕子垂下手,“今日我见那扶云姑娘的手帕上就绣着牡丹花。”

    一说西屏便振奋起来,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对了!我闻到她身上有种香,就和那日在庄大官人家中闻到的一样!”

    时修蓦地将车厢拍拍,吩咐玢儿,“你先带姨太太回家去。”

    言罢便转身朝后走了。西屏忙伸出头去,“嗳!你还要到哪里去?!”

    “我回许家一趟!”

    说话他的背影淹没在人潮中,鱼儿入海,一时就不见了。

    及至许家时,鲁有学那一席已散,却不见扶云。因问许妈妈,说是有人家请她出局去了。时修掩下急色,悠然地坐下来道:“看样子扶云姑娘的生意很好?一局才罢,又接一局。”

    许妈妈这里正要张嘴呢,但见那月柳迫不及待地打门里迎进来,嗤笑着,“我要像她似的不要命,我生意比她不知好多少倍呢。她是肯劳动,也不挑客人。人家正儿八经赚的血汗钱。”

    “这话怎么说?”

    许妈妈一看月柳进来,就不说了,借故出去招呼茶果,把说话的机会让给她,好让她拢住时修。

    月柳走到跟前,眼睛只管含情脉脉地盯着时修,“你又回来,是专为问话呢,还是舍不得我呢?”

    时修一下如坐针毡,硬着头皮道:“都有,都有。”

    这话只要一说出来,谁还管是不是敷衍?这欢乐场上,谁又不是敷衍?因此月柳得寸进尺,一屁股下去,看势头竟是要坐到他腿上。时修吓得忙往扶手边让,生生让出个位置给她,两人一张椅上坐着。

    须臾时修实在僵得不惯,又起身,“你方才说扶云姑娘的那几句,是什么意思?”

    月柳不高兴他起身,一偏脸不肯说了,“没什么意思啊,赚钱嚜,谁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