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郊野,关帝庙。

    松柏遮天蔽日,经冬更显茕劲苍翠,高大蓊郁的树冠掩映破败不堪的庙门,偶有鸟雀飞过,啾鸣之声凄惨离索,愈发显得这片天地不可接近。

    像是有心人故意织罗的结界,避绝着什么了不得的物什。

    一股子透心凉的北风侵入庙门,惊扰到角落里蜷缩着的人,男人年约五十,面容几许憔悴,眸色却是锐利如刀,像是惯常游走山海,锤炼出来的一股子精明果敢。

    见不过是一阵风叩开门扉,男人取开避寒的毯子,拨了拨面前已经燃尽的火堆,折了些细细的柴禾添进去。

    灰堆里的星火,瞬息之间腾烧起来蔟蔟烈焰。火舌卷起来一道黑烟,男人霎时觉察到极致的危险逼迫而来,立即掏出腰间的软剑霍地起身,向着房梁几道黑影刺去。

    唰唰唰---

    男子身形矫健,几个回合过后,已牢牢占据上风。他甩开发冠垂下来的巾饰,剑指其中一位黑衣人脖颈的动脉,锐利的眼眸扫过对面两人,“是谁派你们来的,不说,他便不活。”

    两位黑衣人对视了眼神,抄起各自手中利器,猛地爆喝,双双出手刺向男子挟持的同党。

    男人大骇,推开血肉模糊的黑衣人,却已来不及抵挡两柄寒光逼迫的利刃。

    绝望之中,男子反手将软剑放在脖颈,仰头叹息,缓缓闭上眼睛,神色决绝凄凉道:“想我温荔儒飘零半生,一无事亲奉孝,二无娶妻繁衍,三无留下家资银钱,行至于此,垂垂老矣,有何颜面再回京师,不如引颈自刎,了却这可悲的一生罢。”

    锵锵—

    几声金戈交加后,温荔儒手臂一酸,软剑跌落,惊诧间回头,适才两位取他性命的黑衣人已命丧当场,倒在了血泊之中。

    就在这时,窗棂外面飞进来暗器,梅花袖箭捎带进来一封信,他取下尖锐的簇头,拿蔟头掀开火漆印子,读取了这封信件。

    信件的末尾,拓印着的符文似乎来自兵部,温荔儒蹙了蹙眉头,据他的推断,倒地的三位黑衣人武功招式并无章法柯岩,查验身上之物,也都是些烟草、酒壶,像是那些富户豪族豢养的私兵。

    难道他此次回京已惊动到兵部,可他和兵部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缘何会为了他出手,还写了这封语焉不详的信?

    温荔儒沉吟片刻后,将信件揣进衣兜,撩起衣袍,擦拭掉软剑上面沾染的血迹。路过倒地的黑衣人身边,他又取走其中一人口袋里的酒壶,以做日后证据。

    临出庙门,他望向破庙大殿,关帝塑像不怒自威,宝座下面还有他最近几日从口中夺食供奉的零星野物。

    或许他命不该绝?肚肠内的不甘屈辱与愤懑,放眼四方天地,又该放置何处?

    劫后余生的怆然与欢喜叩击心扉,残生已是这般,既然尚可利用,便依了挽救性命的恩主,先行回到京师,再做打算。

    腊月二十二,宜出行、作灶,祈福祭祀。

    过了这日,便是京师各家各户分外看重的小年。

    赶在小年前一天,东旺街的温荔广府宅四门大开,奢华喜庆的各色灯笼高悬,迈进朱漆大门,外廊的戏台上面锣鼓点子密集似雨,一干优伶戏子们正咿咿呀呀唱念宾客们点的折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