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福的撤退是如此急速,以至于左良玉部下很多反应慢的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千总白献来就是其中之一,他带着二百多名官兵出来打粮,恰好与陈永福擦肩而过。

    “奶奶的,李国英、徐勇那帮家伙,把近处的几个村镇都打了,我们跑出这么远,才这么点收获。”一名军官咒骂道。白献来一板一眼地说:“人要知足,不可贪得无厌。我们能有现在的收获,都要感谢镇台指挥有方,不可心生怨怼。”说得好像他自己是个佛系道德楷模一样。

    “前面有贼人!”一个小卒大喊道。果然,前方有十几个村民正在逃跑,身上还背着包裹,白献来当即点了十个骑兵,让他们追上去。

    边军骑兵追砍老百姓,自然如同游戏一般,转眼间村民便被砍翻了八人,还有一个人不慎摔倒,直接被马踏死。但是他们长年劳作,脚下也不慢,还是有四个人逃进了树林。

    官军也不追赶,下马给没断气的人都补了一刀,搜查村民的随身物品。结果很令他们失望,大多是些干粮、铜钱和旧衣服,几乎没有银子。本着蚊子虽小也是肉的原则,他们还是把东西都装上了,然后开始割人头。

    “啊也!这里也有官兵!”刚才那四个逃走的村民见前面小径中钻出了好几个带着头盔的兵,都惊得魂不附体。有两个直接腿软了,瘫坐在地,另外两个想跑,那几个兵用弓箭对准他们:“不许跑!再跑就放箭了!”

    村民们只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口中不住叫着“总爷饶命”。那几个兵走上前来,为首那人说道:“都闭嘴!我们不是官军,我们是义军。我问你们,前面可有官军?”

    四个村民都吓得懵了,问了好久,才说明白他们刚才遭遇的事情。为首的小管队喜道:“李虎、冯秃子,快把他们送回去交给王管队,其余人跟我往前看看。找到了官军,又拿了四个向导,这回可立功了。你们四个老乡,用心给义军带路,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刚入伍的时候,这个小管队听到这些官兵的所作所为肯定义愤填膺,但现在当了一年的兵,也早就习惯了。

    白献来很快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村民们把周围的地形和他们看到的官军情况巨细靡遗地告诉了王文耀,王文耀则迅速召来了马世耀和党守素。

    发现有大批流寇向自己杀来,白献来立刻放弃抢到的妇女和牲畜,向南逃跑,却发现流寇早已抄了自己的后路。党守素纵骑杀出,逃跑中的官军毫无抵抗之力,就如同他们刚才砍杀老百姓一样,被党家的骑兵恣意践踏。

    焦得名原来在老家也不是个安分的人,曾经跑到蒙古贩马,跟着商队打过马贼,对于骑兵战术颇有心得,党家的骑兵被他调教得很不错。

    闯军的骑兵更看重列阵冲锋,身披铁甲,排成整齐的队形往前碾压。只要地形合适,除了少数能结成严密长枪阵的官军精锐外,这种打法对付步兵所向无敌。高迎祥、王自用的部队走的也是同样的路线。

    而党家没有那么多官军出身的骑兵,也缺少铠甲。所以他们在训练骑兵时更强调小股袭击的战术,主要是利用马匹的速度和威慑力搅乱官军的队形,然后施以致命一击。在对付强敌时,这种办法未见得奏效,但是在虐菜的时候,却比闯军的办法更有效率。

    党守素甩出套索,正套在白献来的脖子上。陕北的汉人、回人有很多以牧马、牧羊为生,要说套马,他们也不比蒙古人差。党守素虽然是关中人,但是早就向队伍里的陕北兵、蒙古兵学会了这门手艺。

    党守素一催马,将白献来拖下马来,一面加鞭狂飙,一面纵声长笑,向官军放箭。白献来一会儿便没气了,官军哪里还有斗志,马世耀率领的步兵掩杀上来,官军大败,仅有十余人逃脱,被俘一百多人。白献来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白白把他的人头献来。

    前面那个叫百草坪的村子原本有三百多人,经过官军的屠掠,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被闯军夜不收捉住的那四个村民把大家召集了回来,在村民的指认下,一百多个官军俘虏有八十多个都被斩首。马世耀又挑了几个村民作为向导,继续前进。

    类似的战斗在武安多地都有发生,在本地百姓的通风报讯下,联军接连歼灭了三支外出劫掠的左军。虽然联军中的不少部队纪律也不怎么样,但是在左良玉的衬托下,这些只是喝酒吃肉、索要钱粮的流寇简直成了大救星。

    纪律差不要紧,别比左良玉差就行,抢钱可以,不要命就行。这就是这个荒诞的时代对“王者之师”的定义。

    左良玉立刻将全军缩入了武安城中,只要武安不丢,农村随便怎么样都好。流寇最多杀几个乡绅,吃几个大户,皇上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了,不会因此降罪的。等到流寇分散到乡间抢粮,就是他出击的时候了。

    因为武安各地受到了左军的破坏,联军筹粮困难,也不得不分开行动。李自成和刘小山一路,焦得名和王文临一路,刘国能、张天琳和凌邦文一路。

    李自成这一路人马从武安西侧进兵,刘国能留在武安以北,焦得名则绕道武安以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