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说要打县城,多带点人来啊,我们八百多人怎么打?再说了,不是说尽量不惹事吗。”郭君镇抱怨道。王瑾说:“孙之獬和王昌胤这两个王八蛋躲进了城里,非把他们揪出来不可。要强攻县城,四千人全带来也不一定够,要智取,八百人已经很多了。”

    闯军攻下了大庄村和苏李庄,抄了孙之獬和王昌胤的家,把为虎作伥的狗腿子们杀了不少,但是这两个元凶首恶却躲进了县城。孙之獬就不必说了,向多尔衮献策剃发的铁杆汉奸,在原时空被谢迁虐杀。王昌胤在清朝为官时,也以奸佞闻名,构陷同僚致其被冤杀,最后自己也落了个杀头抄家的下场。在他们的老家,王瑾找到了更多的黑材料,本地百姓饱受孙王两家之苦,尤其是孙之獬,如果不是王瑾把他家的妇孺都关了起来,同村的老百姓直接就杀他全家了。

    如果不把孙之獬和王昌胤的脑袋摘下来,这二人在闯军走后势必加倍报复老百姓,这样一来,闯军做的这一切除了抢到些钱粮之外还有什么意义?但直接攻击县城的确是困难了些,王瑾打算另想个主意。

    王瑾的主意便是:直接和城里的官绅谈判,要他们献出孙之獬和王昌胤的人头。

    荒唐吧?荒唐就对了。这年头要是不荒唐,又哪来这么多造反的。县城里肯定是没有合格的夜不收能准确摸清闯军的人数和部署,王瑾在淄川外围故布疑阵,造成数千流寇准备攻城的假象,同时射书入城,提出只要献出孙之獬、王昌胤二人首级,就放过满城官绅。

    至于安全问题,王瑾毫不担心。淄川隶属于济南府,但是离青州更近,也是个两头不管的地方。现在登州叛军裹挟大量百姓,已有数万之众,攻下了黄县和招远,正准备攻打莱州府城,孙元化自保都难,肯定不会出兵去支援济南府下辖的一个小县城。至于山东巡抚余大成麾下的兵马,等到淄川县的告急文书送到,他们慢吞吞地点起兵马,再以郊游一样的速度赶过来,闯军早就回到位于青州府境内的营寨了,这帮官兵绝对懒得过界一步。

    “若不是这两人招惹流寇,怎会有这等大祸。”“唉,我家妻小祖坟俱在城外,也不知如何了。”“孙之獬平素便为祸乡里,听说他的儿子都让流寇杀了,也是报应。”“也不知他们躲在何处,县中议事他们也不来参加。”……

    孙之獬听着家人打探来的士绅大户们的议论,心里拔凉拔凉的,流寇的计策好毒,就算县太爷坚持不肯将自己和王昌胤的人头献出,城内的人心也势必动摇。居住在城里的士绅们大多在郊外有田产,都怕被流寇劫掠,现在有了求和的可能,都巴不得赶快把流寇送走,至于在这一过程中牺牲掉谁,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对于自己这些同类的嘴脸,孙之獬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换成他的话,只会更加毫不犹豫地吃别人的血肉。但是他不能死,他得活着。虽然当年抱魏忠贤的大腿抱得太紧导致他丢了官,但是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求却从来未变。流寇不可能永远待在淄川,只要他活下去,只要回到大庄村,他还是孙老爷。

    城里是不能待了,其他大户随时可能出卖他。虽然戒严了,要出城也容易,孙之獬贿赂了守门的民壮,连夜带着小妾和四个仆人出了城。

    然后他就被送到王瑾的军营里来了。

    “天底下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像洪承畴这样的,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自己有缺点,小心翼翼地运用自己的能力。这是最难对付的。”

    “第二种是像祖大弼那样的,虽然没有多少脑子,但是很有自知之明,能用斧子解决的事就绝对不用脑子,知道听他哥哥的话。这种人如果很能打的话,也不大好对付。”

    “第三种人是袁崇焕和毛文龙这样的,他们有真实本领,可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太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甚至一意孤行,所以他们会死在自己人手里。我们的老对手曹文诏也是这类人,不过他上面有洪承畴,不至于捅出太大的篓子。”

    “第四种就简单得很了,就是像这位孙老爷这样的,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才,却觉得自己聪明得不得了,以为天下人都没他能算计。”

    逮住孙之獬让王瑾很是痛快,辛思忠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他看来,孙之獬虽然也是个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货色,但是凶恶程度照莱芜那家土豪差得远了,王瑾到底看重他什么?

    如果孙之獬坚持留在城里闭门不出,城中的士绅真的敢冲进他家里把他抓出来献给流寇吗?恐怕谁也没这个胆子。但是他既然出了城,闯营向城外的穷人们悬赏捉拿他就容易得很了。尤其是孙之獬在逃跑时还带着女人,让仆人背着大包小裹的财物,抓他就如同抓笼子里的鸡。

    王昌胤就没出来送死,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比孙之獬更聪明,而是因为他胆子更小,不敢冒险出城。

    不过对于王瑾来说,杀不杀他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谢大哥,你就这样当一辈子仆人,能有什么出息,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书生兴奋地说道。谢迁轻声说:“我父母在堂,不可轻离,何况韩家老爷夫人待我不薄,我若造反,必牵连他们。”

    此时的谢迁远没有十四年后一呼百应的威望,他只有两个小兄弟,赵束乡和丁可泽。赵束乡是个童生,母亲早死,两年前父亲又病故,为了给父亲治病、出殡,本就不多的一点家产荡然无存,现在在塾中教书混一口饭吃。丁可泽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幼年失怙,成了乞儿,后来遇到了谢迁和赵束乡,谢迁托韩源帮他介绍了一个地方学徒。

    丁可泽说:“反正我是不干了,成天挨打,还学不到本领,一天到晚吃不饱,还不如当流寇。”谢迁说:“流寇也不见得能吃饱。而且他们军纪森严,动不动就杀人,在东刘村的时候,喽啰未得命令敢踏进民宅一步就斩。”赵束乡说:“正因为如此,才更说明这一路反王与众不同!我看将领能和大明朝争天下的定是他们!”

    这话李自成和王瑾现在都不敢说。赵束乡好发大言,谢迁早就习惯了:“二位贤弟既然想好了,愚兄也不阻拦,只是我是实在不能走的。”丁可泽低着头说:“大哥,我们对不住你,我们也不想和你分开,实在是这次机会如果错过了,不知何时才能遇上这样的队伍。”谢迁说:“我懂得的,一般的山匪草寇,你们看不上。就算你们要去,我也会拦着你们。你们是去做大事的,又不是生离死别,矫情什么。待你们当了大官,我还要去投奔你们呢。”